“師傅?”
“左律。”孚琛沉下臉,冷冷地道,“他來得倒快。”
曲陵南抬起頭,微微瞇眼,此時陽光炙熱,耀得人睜不開眼。左律背光御風,全然看不清模樣,只那周身氣勢非凡,化神期修士的威壓震懾周遭,未及近前,卻已令人心生敬畏。
許久未見,這老妖怪修為難道又精進了?
曲陵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與孚琛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地想:這左律不好生呆在他的禹余城坐他的太一圣君,怎的偏要東闖西躥,到處溜達,且也不挑個時候?
她踏前一步,擋在孚琛跟前,卻見風云翻涌間,左律翩然而至,信步閑庭一般頃刻間到得跟前,一張臉倒是一如既往面白無須,線條冷硬,氣度非凡,顯得比他身后跟著的兩名禹余城的晚輩還年輕。
曲陵南尚未說話,孚琛已含笑道:“原來是太一圣君,瓊華文始,見過圣君,喲,這不是左元宗城主麼?左元宇長老?許久未見,二位別來無恙否?”
“文始真君,我等此番奉圣君之命前來,冒昧之處,還望見諒。”左元宇笑瞇瞇地踏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個平輩之禮,倒令曲陵南嚇了一跳,自她所見,禹余城上下無人不是鼻子沖天,倨傲無比,何嘗見過禹余城長老如此態度謙卑過?她偷偷瞥了師傅一眼,卻見孚琛神色如常,臉上已然又是她熟悉的假笑,看不出何種波瀾。她不禁有些無聊,眼珠子一轉,卻不想對上左律的。
左律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目光深邃而急迫,全無半點“太一圣君”的威儀。曲陵南詫異地睜大眼,再看過去,左律竟然神色一動,腳步一挪便要朝她走來。
是走來,而不是將她抓過去。這位太一圣君的本事,沒人比曲陵南更清楚,天心功法臻至化境之時,翻云覆雨不過舉手之勞,要什麼東西破空取去便是,何嘗需勞動他老人家挪一下金步?
可這回這急不可耐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反常即妖,曲陵南立即縮了一步,左律正待開口,卻見他身旁一位道骨仙風,長須飄飄的修士搶先一步,帶笑道:“這位便是文始真君的愛徒了麼?果真是個九竅玲瓏,百關透徹的好苗子,日后修為定不可限量,道兄真有福氣。”
曲陵南莫名其妙,她想有人夸自己,來而不往非禮也,似乎也該夸兩句回去?她眨眨眼道:“這位道長,那個你也不賴,嗯,那個太一圣君也有福。”
孚琛臉上抽了抽,低喝道:“胡扯什麼,這位是禹余城左元宗城主,左城主身份尊貴,修為尚在你太師傅之上,豈可言語上失了禮數,還不快快行禮賠罪?”
曲陵南對行禮一套最熟,也不抗拒做這些,馬上行了個標準的晚輩見尊長的禮節。哪知她還沒彎腰,就覺得一股柔和之力牢牢托住自己,對面的左元宗帶笑道:“此刻又無外人,講究這些繁文縟節作甚?無須多禮,此番出來得倉促,沒來得及備下見面禮,剛好我出來之時,城中新丹出爐,其中有五枚璧髓丹成色還好。女道友日后沖金丹,自是有瓊華的好丹備著,然這璧髓丹亦能添些阻力,算是有備無患吧。”
他掏出一個碧玉溫潤的丹瓶遞了過來,想來便是那什麼璧髓丹。曲陵南不曉得此物有多珍貴,見左元宗給得輕松,師傅又無異色,便以為不過尋常丹藥,當下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便是。
哪知她的手一伸,便被左元宗牢牢攥緊,手腕一熱,一股尖銳之氣頓時破入脈門,令她渾身打了個顫。曲陵南大驚之下,想也不想,另一只手運起三昧真火劈了過去,左元宗面不改色,袖袍一揮,直直納入那團火,隨后他一松手,曲陵南忙往后一躍,跳到孚琛身后,喝道:“老頭你干嘛?是要找架打麼?”
她一低頭,發覺手里還握著那個碧玉瓶,舉起就要扔回去,左元宗忙道:“小姑娘,東西給你了就別推辭了。”
孚琛此刻也冷聲道:“陵南,稍安勿躁。”
曲陵南放下手,盯著左元宗,左元宗呵呵低笑,轉頭對左律行了個禮,恭敬道:“恭喜圣君,賀喜圣君。”
左律啞聲問:“是真的?沒錯?”
“千真萬確。”左元宗笑道,“我的靈犀指不會認錯的,況且她身上還有上古神器涇川古鏡的氣息……”
他話未說完,左律已伸出手凌空一抓,曲陵南懷里的古鏡被他抓了過去,器靈清河現在鏡面,破口大罵:“左律,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千年前已然如此,沒想到千年后卑鄙更甚!”
左律忽而停下手,看著那銅鏡飄在半空,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清河猶自罵個不休,他卻仿佛充耳未聞,眼眸深處一點點亮了起來,隨即,他手一抹,那鏡子上器靈自己篆刻的“陵南妙鏡”四個字赫然現出。
“是你。”左律將目光轉向曲陵南,柔和而滿是情愫,“真的是你。”
清河臉色劇變,尖叫道:“不是她!”
“不是她,為何你會認主?”左律看著曲陵南,仿佛生怕一個錯眼便丟了人一般,“不是她,為何你會出涇川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