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這種靈草便如傳說中的“玄云”那般,服用其果后能真正洗滌凡心,令人脫胎換骨。
這個東西久已不現世,亦不見記載,就連杜如風,也只是聽師尊提過一次。
杜如風乃冰系變靈根,這給他帶來無窮的好處,使得他自來修煉比旁人順暢許多,他又生性沉穩謹慎,不肯有一刻放松,修煉自然較之同齡修士高出許多。
然而他的靈根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他雖為變異冰靈根,卻又不是純粹的冰靈根,他的靈脈中還糾纏著土靈根,那土靈根與冰靈根相生相克,互為表里,難以區分。
若是別的靈根也就罷了,他好歹還算資質不差的雙靈根修士,可壞就壞在,那另一條靈根卻是萬中無一的冰靈根。
他原本就該是天之驕子,然卻硬生生被土靈根拖累在“資質尚可”的地步。
他的師尊比他還痛惜此事,百般思忖過后,遂下定心,給他用了珍貴的“洗靈丹”洗去那土靈根,從此對外只宣稱,這個徒兒便是異靈根者。
他那時還小,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知道大家都在傳誦瓊華派有位獨一無二的天才弟子,那人年紀輕輕即位居金丹修士,成為一峰之主,掌教親自賜號文始真人,其金丹大典辦得極其隆重,一時間他受天下羨嫉無邊。
那位文始真人,也就是今天的文始真君,他便是一個異靈根者。
年輕時的杜如風以為,只要洗掉自己身上的土靈根,他便能跟孚琛一樣,修為一日千里,成為眾人高山仰止的對象。
可是他沒想過,若“洗靈丹”這般好用,則天下修士旁的不用干,只需鉆研如何煉制“洗靈丹”即可,又何必以靈根定高下,以天賦論尊卑?
“洗靈根”逆天而行,與修道感悟天地,心體開明的講究自是背道而馳。隨著杜如風修為越深,則代價越大。
修士每進階一次,則靈根經脈拓展,以便引入體內之靈力更為精純澎湃,這便好比王都修路,每拓寬一寸,則車馬往來便多一分從容。
可杜如風與此相反,經脈越修越窄,到這幾年,已然進階越發艱難。他明明道心堅定,修煉刻苦,從不妄自菲薄,亦不自以為是,可他就是徘徊在筑基十二層無法凝結金丹,問詢師尊之時,師尊竟長嘆一聲,言道幸虧他金丹未成,否則全身經脈倒行逆施,屆時神仙難救。
這樣的結果,縱使杜如風再淡泊心正,卻又如何甘心?
那個時候他問師傅可有解救之法?師傅想了半日才說,除非找到“玄云草”所結之果,可那玄云草乃傳說中的東西,世人多不相信,即便是有,亦容易與長于靈圃中的雜草混淆,豈是那麼好找?
杜如風以歷練為名多次入世,遍訪名川大江,踏遍玄武大陸有名的名門正派、修行世家,卻根本連“玄云草” 的影子都見不著。
那麼難尋之物,此時卻輕易在此出現。
這屋舍之內任一樣東西丟出去,只怕會引來無數覬覦之徒,杜如風轉了一圈,甚至有種愚夫愚婦的淺見,若將這房中的東西拿走,可比入一百個秘境,盜上古仙人的洞府還劃算。
可天底下怎會有如此便宜的好事?他愈發狐疑,連那盆“玄云草”都不敢靠的太近。
當世之高人中能有這麼多珍藏的,他腦子里想到只有一個,那就是太一圣君左律。這麼多天才地寶。收齊了靠的不僅是仙緣,還得有驚人的實力,以及比一般修士多出許多倍的時間。便是他自己的師傅,元嬰大能,亦不可能將萬年靈木雕成架子,將日燭玉做成敲打著玩的玉磬。
更何況還將“玄云草”養成盆景。
他想,我清微門的掌教做不到,四大門派的其余掌教也做不到。
太一圣君也許做得到,可他堂堂高人,又怎會將這些東西弄成閨房模樣?
對了,閨房!
杜如風渾身一震,就在此時,他忽而聽見曲陵南“啊”的一聲低呼。
曲陵南是他認識的女子中最豁達坦蕩,也最無小女兒氣的一個,她都出聲低呼,杜如風瞬間渾身繃緊,腳下使出流風訣,迅速奔往曲陵南所在的地方。
那是內室中安置臥榻的處所。
杜如風沖進去的時候,卻見曲陵南正挽了袖子,仰頭呆呆端詳壁上懸掛的一幅巨軸。
“陵南,沒事吧……”杜如風脫口而出之語,卻在瞥見那卷軸時戈然而止,他頓時明白,為何連曲陵南都禁不住驚詫的緣故。
任是誰,乍然見到自己的畫像現身于陌生之地,且安享面前神案上諸種祭祀,都會忍不住驚詫莫名。
何況這還是巨幅卷軸,從屋頂垂落到案前,足足占了大半壁墻。
那畫中女子烏發垂腰,身著白衣,腰系綠絲绦,赤足踏在朵朵蓮花之上,窈窕輕盈,綽約逸姿,顧盼之間,似喜還愁,欲說還休。
她那一張臉固然與曲陵南般柳眉杏目,清麗俊雅,只是再仔細看,卻能發覺,那畫中女子的五官與曲陵南只像了七八分,二者氣質神貌相差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