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涇寬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說我見不得你這麼敗家。”
“不知好歹,”朱涇寬大怒,“枉費我一片好心!”
曲陵南盯著他偏頭問:“你為何要對一個只見一面的人這麼好?難不成想跟我結為雙修道侶?”
朱涇寬向來都是被人捧慣了,哪受過這等奚落,當下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就憑你這種資質,也敢癡心妄想,頂多只配做我的侍妾……”
“師傅!”曲陵南突然提高嗓音。
被其他人簇擁到另外一邊的孚琛想裝聽不見也不行,因為此時主峰上眾修士紛紛停下寒暄,轉頭瞧了過去。
“師傅,這小子說我頂多只配當他的侍妾呢。”曲陵南大聲道。
眾人一聽,盡皆嘩然,朱涇寬更是漲紅臉,他何嘗見過有這麼沒臉沒皮的女弟子,頓時道:“一派胡言,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孚琛目光如劍,當即令他心生怯意,悄悄兒后退了半步。
孚琛掉轉視線看向曲陵南,慢慢笑了,道:“乖徒兒,有人上我瓊華講這樣不知所謂的話,你怎麼對付回去,還要為師教你?”
曲陵南眼睛一亮,問:“真的可以嗎?”
孚琛微笑道:“權當娛樂一下諸位師長。”
“是!”
曲陵南轉過頭,對朱涇寬一字一句道:“大赤城朱涇寬,瓊華派弟子陵南正式向你挑戰,請賜教。”
玄武大陸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若修士之間報私怨,逞恩仇,可以提出正式的比試,即由一方提出挑戰,另一方迎戰,挑個風和日麗的時候,邀上雙方親友同門,請上德高望重之修士做仲裁,雙方斗上一斗。這種比試沒太多規矩,以輸贏為限,也未見得需生死相搏。
但若是雙方仇怨極深,不死不休,則需事先立下生死狀,下了場是死是活各憑本事,事后死者親朋好友不得尋仇泄憤,而勝者一方亦不得殺心大起,遺禍旁人。
可現如今的修士,若真跟誰接下積怨深仇,哪里肯循此規矩光明磊落邀仇人出來比上一比?只怕都想暗地里使陰招,神不知鬼不覺將人除去,事后佯裝無辜,照樣道貌岸然,誰還會為殺個把人廣告天下?
久而久之,“挑戰”這個詞便漸漸淪為修士之間切磋技藝的一個代稱,反倒去掉生死纏斗的沉重,多了幾分輕松比試之意。
今日瓊華派涵虛真君壽誕正日,壽宴未開,眾人正無所事事,若有倆弟子彩衣娛親,在來賓面前比上一場,大家心里也樂見其成,說不定各門各派的長輩們還會當場指點,或自掏腰包給點彩頭犒勞一下。可問題在于,此刻大聲嚷嚷要挑戰的,竟然是一個毫無靈力,美貌瘦弱的少女;而她要挑戰的一方,卻是大赤城年輕一代修士中出身最好、天賦最高,與瓊華裴明、清微門杜如風齊名的朱涇寬。
眾人適才也聽見那少女大嗓門喊朱涇寬要她做侍妾,這對瓊華內門弟子而言確是侮辱;這少女是元嬰修士文始真君的嫡系傳人,她的身份也擺在那,她的師尊還在場,朱涇寬色令智昏講出侍妾二字,少女勃然大怒要找回場子,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不跟文始真君訴委屈,不跟赤水真君告狀,而是不自量力去挑戰早幾年就步入筑基期修為的朱涇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場上不少人臉上紛紛顯出不以為然,與文始真君有齟齬的更是直接笑出聲來。人聲鼎沸中,有一道人嗤笑聲尤為尖銳:“這姑娘昏了頭,她師傅莫非也跟著昏了頭?以卵擊石的比試有甚看頭?可惜了這麼如花似玉的女徒弟,若她師傅不心疼,還不如給了朱家小子,至少也有人心疼不是?”
他聲音輕佻浮蕩,孚琛抬頭一看,認出此人正是禹余城高階修士左元平。自從他上禹余城毀了左元清的金丹后,整個禹余城跟他的梁子就算結下了。后來雖機緣巧合與左律老怪化干戈為玉帛,可禹余城修士見到他卻未必肯就此罷休,見他座下弟子惹事,當然要不遺余力譏諷一番。
小氣鬼孚琛又怎肯讓人口頭占了便宜,他微微一笑道:“年輕人氣血旺盛,難免口舌偏頗,正好動動筋骨,也好去去心火。赤水真君哪,我這徒兒本領低微是低微,不過好在她騰挪靈活,有些蠻力,這麼些年見多了我練健體劍法,也略微會些招式。待會比試還望你徒兒多多手下留情,別跟她動真格的才是。”
赤水真君正為朱涇寬不分場合亂勾搭女修大為光火,深覺自己八輩子老臉都被這不曉事的徒兒“侍妾”二字給丟個干凈。正尷尬得緊,忽聽孚琛輕描淡寫將這官司揭過,調戲人當成“氣血旺盛,口舌偏頗”,正中下懷,立即頷首道:“慚愧慚愧,本就是我這徒兒言語無狀,皆是我管教不力之責。回去后我定嚴加懲戒,定給真君一個說法,這會怎好真與令徒動手?”
他大喝一聲,厲聲道:“阿寬,還不快給你師妹賠罪?你師妹若仍不解氣,你便站那生受她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