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死我你可再往哪找我這麼好的徒兒?又聽話又孝順,你悶了陪你說話解悶,你渴了給你端茶倒水,你想喝酒我還會釀靈酒,你舞劍我鼓掌,你出門我還給你開路做跟班,你若看誰不順眼,徒兒二話不說,挽袖子掄胳膊跟人干架去……”
孚琛不知為何,聽著這個徒兒嘮嘮叨叨,竟然有些走神,他心忖,原來已然將這個小姑娘真個長大了,光陰荏苒,歲月如梭,當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腸子小丫頭,現下長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腸子大姑娘。
這大姑娘果然沒辜負他的期望,端看一張臉還能唬人,可她只要一張嘴,那苦心堆砌的假象登時就會土崩瓦解,立馬從一白衣飄飄的仙子掉入泥沼中,成一絮絮叨叨的大媽。
這性子到底像誰?
孚琛有些頭疼。他轉頭看了看徒兒那張出眾的臉龐,不禁想嘆氣。
可為何不能稍微有點嫻靜優雅?學不了藐姑仙子,起碼學個名門閨秀,學不了名門閨秀,起碼學個可人的小家碧玉。
然這徒兒半分學不到,就算再教她經義詩書,再給她打扮拾掇,她骨子里也還是當日所見那個抄起匕首就敢與上古兇獸拼命的野丫頭。
孚琛一面嫌棄她,卻仍然不得不以云彩托底,別讓這個徒兒真個摔下云端去。他瞥了眼嘀嘀咕咕個沒完的曲陵南,張開神識,迅速將今日來主峰賀壽的各路人等檢視一遍,端正身姿對曲陵南道:“站好,等下無我囑咐,不得開口說話。”
“為什麼呀?”曲陵南問。
“你一張嘴不是給我丟臉,就是給我惹禍,還是閉嘴為妙。
再說了,就你這麼能嘮叨,哪個同門受得住?今日八方來客,玄武大陸眾正道門派皆派人來賀,你好歹顧點浮羅峰為師的臉面。”
這話說得一點情面不留,若旁個少女,只怕此刻已委屈得要紅了眼眶,可曲陵南屁事沒有,不在意地摸摸耳朵道:“曉得了,那可以跟云埔童子說話嗎?”
“不行。”孚琛心忖你們倆湊一塊還能不惹事?
“那裴明他們呢?”
“不行!”孚琛斬釘截鐵。
“哦,也肯定更不能打架喏?”
“當然。”
“好吧。”曲陵南蔫蔫地道,“那同太師傅說壽比南山什麼的,也不用咯?”
孚琛忍耐道:“這句可以說。”
“那畢璩師兄辛苦了呢?”曲陵南得寸進尺,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師傅。
孚琛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喝道:“不得連續說話超過三句!”
“是!”
孚琛瞥了眼下面熱鬧非凡,人頭攢攢的主峰,忽而作弄人的心思一起,道:“徒兒,你先行下去吧。”
“啊?師傅我……”
曲陵南一句話沒說完,被她師傅行云流水地一甩袖子,整個人手腳并用,撲騰著掉了下去。她怪叫連連,慌忙使出縱云梯,然而卻覺背心一痛,那縱云梯怎麼也使不出。她心知小氣師傅這回是成心讓自己出丑,心里罵著,砰的一聲摔到主峰大殿跟前。
幸而她被師傅摔得多摔出經驗,這掉下的力道盡力減弱幾分,這才不至于被摔個七葷八素太過難看。饒是如此也引起周圍修士驚呼連連,瞬間空出一個地方,圍成人墻,個個好奇低聲議論。
曲陵南耳力甚好,聽清這些竊竊私語都說的什麼。她再無所謂,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臉頰發燒,只聽得半空中孚琛聲音清朗溫潤,夾雜著裝模作樣的慌張:“哎呀,乖徒兒,都讓你別心急了。
你怎的還一聲招呼不打便跳下去?為師不是跟你說過了麼,太師傅的壽面不會漏了你那份的,你這個饞嘴猴兒偏偏不信,快起來,師傅瞧瞧摔疼了不曾?”
圍觀眾人聞言哈哈大笑,曲陵南狼狽地爬起來,拍著衣服上的塵土,不用照鏡子都曉得自己一張臉紅得賽過猴屁股。她抬起頭對孚琛怒目而視,孚琛風度翩翩地飄下來落了地,與眾人團團拱手道:“讓諸位見笑了,此乃本道那不成器的徒兒,陵南,還不快點過來見過諸位師長?”
曲陵南揉了揉膝蓋和老腰,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孚琛以密語傳音道:“記住,只能說三句。”
曲陵南白了她師傅一眼,憋著氣行禮,翁聲道:“陵南拜見諸位師長。”
一長髯道人呵呵笑道:“文始真君,這便是你那位愛徒啊,果然生得冰雪聰明,不愧你門下弟子,單看容顏便勝過我一堆徒子徒孫。”
“赤水真君謬贊,”孚琛微笑著與他見過禮,招呼曲陵南道,“還不見過大赤城赤水真君?”
曲陵南規規矩矩道:“見過赤水真君。”
赤水真君笑呵呵地摸著長須,道:“來得倉促,沒什麼好東西做見面禮,你跟著孚琛這小子,想必也見過不少好東西,這個玩意兒就留給你玩吧。”
他伸手變化出一條綠色綢帶,隨意一扯,竟變得與尋常女修所配發帶一般無二,遞了過去,笑盈盈道:“我瞧你頭上一樣飾品皆無,定是你那摳門小氣的師傅不給你錢買花兒戴,拿去吧。年輕女孩兒,打扮那麼素凈作甚?”
曲陵南對他評價師傅之語大為同意,立即點頭道:“是極,我師傅最是摳門了,想我一路步行,師傅都不曾添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