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隨即渾不在意,伸出袖子擦擦嘴角,跌跌撞撞摸到巨石那,雙手徒勞想去推,卻哪里推得動分毫。
耳邊聽得一聲嘆息,一股柔和之力將她彈開,曲陵南呆呆轉頭,卻見畢璩目露憐憫地看著她,伸手將一顆紅色丸藥遞到她嘴邊,左手一掰她的下頜,右手一拍,那丸藥順著嘴咕嚕嚕落入肚子里。
“莫要亂動靈力,且坐下調息才是。”
“可我師傅還被壓在大石頭底下呢,我得救他去。”曲陵南愣愣地答。
“一切有掌教做主,放心,文始真人不會有事。”
“怎麼不會有事?人壓在石頭下會悶死,我得救他,我就這一個師傅,我得救他……”曲陵南木著臉,掙扎著站起來,跌跌撞撞摸回那塊巨石,又開始費勁而徒勞地伸手去推。
只是她此刻靈力全無,渾身經脈損傷過重,便是此刻拼著一股勁,對此巨石也如蜉蝣撼樹、無法可想。曲陵南推著推著,忽而眼中一酸,一滴一滴的眼淚沉默地砸在手背上,活了這麼大,她總以為縱有天大的麻煩,拼了便是,可小女孩從沒如今日這般體悟到,世間有些事超出自己能力太多,她根本就掌握不住,控制不了。
師傅就在下面,也許他傷了腿,也許他被砸暈了動彈不得,也許他就剩一口氣吊著等人援助,她貼近石頭,仿佛就能聽見師傅微弱的呼吸聲。可是她救不了人,以往曲陵南若做不到一件事,盡力便算了,也從不強求。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生平頭一遭怨怒自己為何力量如此薄弱,往日練功為何不更盡心些,為何不變得更強些?
強到可以揮袖間移山倒海,那該多好?
小姑娘抬起頭,她的頭頂四方,皆有來自外門四方御劍或御器而來的修士。這些人個個都比她本領高強,個個都比她有法子,有腦子,可他們都只肯袖手旁觀;他們每一個都神情矜持高貴,可同時也冷漠入骨。
小姑娘低下頭,用手背擦擦眼淚,大喝一聲,雙掌拍出兩朵微弱的火苗,嗤的一聲落入石壁,連個火花都打不起。
她還待再試,忽而間,邊上多了一個人,朗聲說:“師妹讓開。”
曲陵南抬頭,卻見畢璩慢吞吞自袖中掏出細長潔白的一根骨尺,正是昔日拿來教訓過她的主峰掌教戒髕。畢璩雙手一抹,那戒髕便由小變大,足足伸長到丈余,畢璩左手捏訣,右手一揚,那戒髕自飛高空,他大喝一聲:“讓開!”
曲陵南慌忙一避,只聽噼啪一聲巨響,戒髕宛若利刃,刺入巨石中部,畢璩微微一瞇眼,提起靈氣,用力一拖一拽,那戒髕奮力往上鉆,所過之處,碎石橫飛,火星四濺,竟硬生生將巨石自半空中戳穿絞碎了一小塊。
畢璩還待再循此法繼續絞碎巨石,卻聽半空中有人喝道:“畢師兄,此法雖妙,然耗時過多,不若讓我一試?”
畢璩抬起頭,卻見半空中一艘彩船飄來,船頭站著好幾個少男少女,皆著藍衣,盡是本次參加比試的瓊華練氣期小弟子。畢璩尚未回話,那些年輕人已紛紛躍下彩船,有一少年當先祭出長鞭,噼里啪啦上前幾鞭子抽了幾下,可他功力太淺,只在表面留下淺淺鞭痕。眾少年哄笑之下,那人面紅耳赤道:“爾等笑甚?眾目睽睽之下,我瓊華弟子若連同門有難都袖手旁觀,傳出去看被笑話的是誰?”
他這一嗓子雖稚嫩,卻宛若炸開了鍋。
不一會,少年們爭先恐后,拿出吃奶力氣施法的施法,搬石頭的搬石頭,就連嬌滴滴的女弟子們都上前助一臂之力。眾人忙亂之際,直將曲陵南擠到一旁,有人遞過來一塊繡花帕子,曲陵南抬頭一瞧,原來是那名叫陸棠的少女。陸棠見她不接,不耐地將帕子朝她懷里一扔道:“擦擦,臉上臟死了。”
曲陵南接過,胡亂地擦擦臉,陸棠在一旁嫌棄地嘖了一聲,瞧不下去,過來搶過那帕子,親自替她動手抹臉。
便是曲陵南的娘親也極少替她做這等事,小姑娘剎那間只覺背脊僵硬,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好。陸棠一邊擦一邊數落她:“你呀,莫東想西想自尋煩惱了。這里咱們多少長輩,多少同門弟子,哪犯得著那麼笨自己推石頭?你是嫌傷的不夠重是怎麼著?”
“師傅在下邊……”曲陵南吶吶的道。
“呸,我瞧就沒在。”陸棠眼珠子一轉,低聲道,“你沒見長輩們都不動手麼?文始真人是誰?那是掌教師尊嫡傳弟子,真要埋那下邊,掌教師尊早施展神通大法將他弄出來了。”
曲陵南的腦子宛若年久失修的水車,這時才咕嚕咕嚕艱澀地轉起來。她瞪大眼睛,問:“真的?”
陸棠點頭道:“八成沒假。”
曲陵南眼睛發亮,顫抖著手一把抓住她問:“那我師傅在哪?”
陸棠一把將她的手拉下來,白了一眼道:“我哪曉得?我只曉得掌教師尊親自護法,浮羅峰塌掉那一瞬間,掌教師尊若連個人都弄出出來,那也枉稱涵虛真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