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相貌而言,曲陵南的娘親便是一等一大美人,然而卻絕無這般風姿,也無這般嬌柔,畢璩一看見她,眼睛亮了,臉卻更紅,強笑道:“沒什麼,云師妹,我師叔與師妹正拿我取笑呢。”
那女子掩起袖子輕巧一笑,目光卻滴溜溜落在曲陵南與云埔身上。云埔修為高她甚多,她不敢造次,隨即盈盈一拜,柔聲道:“禹余城弟子云曉夢見過瓊華派師叔,請教師叔道號名諱。”
云埔童子也有些不自然,抓抓自己頭上的道髻,努力做出老成模樣道:“免禮。”
畢璩微笑道:“曉夢,我師叔道號云埔真人,乃我瓊華丹云峰主事。”
云曉夢聞言眼睛一亮,立即換了種恭恭敬敬的表情,重新拜道:“原來是云埔真人,家師平日論起天下煉丹高手,曾言當以瓊華云埔真人為翹楚,今日得見,曉夢三生有幸。”
云埔童子又是得意又是歡喜:“好說好說,你師傅也曉得我厲害啊,啊哈哈哈,你師傅有眼光。”
云曉夢帶著笑意,柔柔地道:“曉夢不敢矯傳家師所言,再則即便家師未嘗告知,曉夢行走歷練,卻也非全無見識,天下誰人不知瓊華有三真君二真人?那二真人,除卻卓著的天資文始真人,便是煉丹高手云埔真人了。曉夢名諱中有一字與真人相同,心下可真是歡喜。”
這下恭維不可謂不給力,輕輕松松便將云埔童子與自家師傅相提并論,他自來煉丹心愿便是超越自己師傅成就,令丹云峰在瓊華派中舉足輕重,被這女子這麼一夸,登時歡喜得抓臉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畢璩笑著道:“這位是我的小師妹,也即是文始真人親傳弟子,陵南。”
云曉夢臉上浮現親熱的表情,過來拉住曲陵南的手笑道:“今日曉夢何其有幸,竟見過了云埔真人后,又得見文始真人之弟子,好師妹,你可真是福澤深厚,入得文始真人的法眼,想必師妹也定有過人之處,過幾日比試若咱們對上,你可要對姐姐手下留情才是。”
從未有女子待曲陵南如此親熱,她有些不適應,且那抓起她的手太過柔若無骨,小姑娘都不敢用力掙脫。她鼻子皺了皺,聞見女子身上陣陣幽香,忍不住想打個噴嚏,又怕唐突了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她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道:“哦,好,不過那個,你先放開。”
云曉夢一愣,松了手,有些委屈地瞥了畢璩一眼。
畢璩皺眉道:“小師妹,你又怎的?”
曲陵南打了個噴嚏,這才舒服了,就在此時,渾身毛孔忽而打了個寒戰,便如有誰強行要窺探她靈竅一般,曲陵南收斂靈力,猛然一抬頭,立即瞥見那女子一雙美目驟然轉開,那種被人窺探之感也立即消除。
曲陵南忽而明白過來,這個女人適才用神識探究她。
這些時日以來探究她的人分外之多,小姑娘本就厭煩,可以神識探究旁人在修行界中是個忌諱, 小姑娘頓時想起師傅所說的,對打探你的人若不能揍,便用門規指導指導他。
這個女的上門是客,沒聽說有揍客人的,那便可以用門規指導了。
于是曲陵南分外認真地對她說:“這位師姐,你適才向我師叔行禮行錯了,對旁門長輩執長輩禮不該那般下拜。
你一見我就來拉手也錯了,照規矩,你我得先行平輩禮才能敘話,對了,師兄啊,你確定她跟我是平輩沒錯吧?”
十四 云曉夢
曲陵南絲毫不覺著自己問清楚這云曉夢之輩分有何不妥,既要互稱師姐師妹,那首先該搞清楚的不正是輩分嗎?
然她卻不知,這麼一問含有挑釁意味。修行名門弟子與不入流的小門派抑或散修一流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名門正派中人最講規矩,最要體面,輩分一事事關綱常,是萬萬錯不得的,是以當眾詰難別人的輩分,便有直指對方欺名盜世之嫌,一般弟子便是心存疑慮,也必不會問出。
可惜曲陵南對此毫無概念,她此言一出,幾近直說對面的女郎胡亂攀附瓊華派第一真人的徒兒,罵的不僅是她,連禹余城都拐了進去,別說畢璩沉下臉,就是云埔童子聽了也皺眉,那云曉夢更是凝淚于睫,一張粉面登時變白,似乎曲陵南不是問話,而是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小師妹,休得無禮!”畢璩斥道,對一旁的云曉夢萬分抱歉道:“對不住,云師妹,陵南只是有口無心,非有意刁難,你,你別傷心,都是我不好,我回頭定會好好教她與你賠禮。”
云曉夢蒼白著一張臉,勉強笑道:“無妨,想來你師妹也是天真浪漫,這才口不擇言……”
“陵南!”畢璩轉頭,嚴厲地訓道:“你又出言無狀,還不快過來給云師妹賠禮?”
“去吧去吧,”云埔童子扯扯她的袖子,壓低嗓子道,“且讓她一回便是,你沒見她都快哭了哇?”
曲陵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困惑問:“啊,她為啥哭?我沒罵她也沒打她。”
“少廢話,隨便賠禮一句就是,”云埔湊到她耳朵邊嘀咕,“就當看你師兄面子上,你看你師兄心疼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