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車子咯噔一聲穩穩落地,只聽車外那兩名弟子又齊聲道:“主峰已至,恭請文始真人下車。”
曲陵南困惑地問:“師傅,他們是不是練過?”
“怎的?”
“不然何以能異口同聲,整齊地好似一人說話?”
孚琛一愣,隨即哈哈一笑,點頭道:“沒錯,這倆個小子定然背地里練過。”
“嗯,他們定然十分刻苦,”曲陵南感慨道,“不愧是跟師傅一個師門的人啊。”
孚琛忍著笑點頭稱是,把手搭到小姑娘肩上,曲陵南立即專心致志地扶著師傅下車,一邊扶一邊嘮叨:“師傅小心頭。”
“師傅小心這珠串甩你臉上。”
“哎呀師傅這珠串真甩你臉上了。”
“師傅這車真不好,又亂七八糟又華而不實。連個墊子枕頭都沒有,掛個畫里頭的人還欠揍……”
師徒二人好容易下得車來,做師傅固然覺著比自己御劍飛行還累,做徒弟的也抱怨連篇。待他們站定,曲陵南忙著替師傅捋直衣角,忽而聽見一聲洪鐘般的喝聲:“師弟別來可無恙啊?”
這聲音中故意使上靈力,猶如平地驚雷,震得當場的練氣期弟子均臉色發白,曲陵南心頭只是微微一疼,但經歷過上古兇獸榘螂怪的尖利音波,這等威懾之聲不過隔靴搔癢,無甚影響。
可師傅卻渾身一顫,曲陵南抬頭,發覺師傅臉色變得有些灰白,她不是傻子,一想之下便明白了,這人明知師傅身上有傷,還要以音波攻擊,分明是趁人之危。
曲陵南登時不喜,當著我的面欺負師傅,這是想找揍麼?
她轉身躍起,飛起一腳就踹向來人。
十 太師傅
曲陵南一腳踹過去,對方微微一愣神,隨即渾身靈力自動形成威壓,小姑娘腳尖連對方道袍都未觸及,便被對方袖底一股強勁的疾風掃了回去。
然這一手于曲陵南而言卻分外熟悉,當日于冰洞之中,她不知被那脾性古怪的師傅摔了多少回屁股,摔得多了,自然曉得如何應對。此時她雖如倒栽蔥一般直摔地面,卻不慌不忙,暗地里一提靈力,四肢百脈當中那道異常之氣頓時充盈經脈,她腰肢一晃,雙手一擺,行云流水般于半空中急轉了個彎,腳下蹬蹬數下,宛若疾步上階梯,用的正是孚琛所授的“云中梯”身法。
這身法簡單易學,練得一層,修士踏空而行,腳下自有云梯級級而生,到達達三層以上,則可于半空懸立一柱香光景。乍眼一看有模有樣,宛若高階修士御風而行,實質上只能唬沒見過世面的凡人玩兒。
原因很簡單,每個修士自入筑基期后,皆有自己的飛行法器,低階修士平素若靈石充裕,也能買個把飛行符、紫云鶴這樣的代步工具,再不濟,也還能搭哪位道友師長飛行器的便車,日行千里已是等閑,哪個還會辛辛苦苦去練這雞肋一樣的“云中梯”?
惟有孚琛這般不靠譜的師傅,才會拿這等無聲大用的身法應付徒兒,也惟有曲陵南這般樣樣講求實用的徒弟,才會把個小小的“云中梯”當成寶,為求不摔屁股,而暗地里下了心思琢磨。
今日一用,卻意外地得心應手,曲陵南心中暗暗稱道,師傅給教的果真都是好東西。
她心里這麼一想,對那無故趁人之危欺負師傅之人便越是不客氣,小短腿于空中塔塔幾步,頃刻間又躍起,再度一腳踹去。
那人自持身份,也不與她一個練氣期弟子一般見識,見她不知死活,只冷哼一聲,再度拂袖擊去,只是他沒想到這練氣期弟子竟有些古怪,凌空一腳居然驟然變踹為踏,牢牢一踏,蹭蹭蹭又是幾下“云中梯”,拐了個彎避開疾風,竟而揮起一拳朝他臉上打來。
那修士臉色一僵,自他入修門二百余年,從未見有練氣期弟子如斯大膽,竟敢對金丹修士拳頭相向。他隨手一撥,不怒反笑道:“哪來的野猴子,也敢來我瓊花撒野……”
一句話沒說完,卻見小姑娘虛晃一招,拳頭驟然升起,飛起一腳結結實實踹到他道袍上。
這一腳力道雖小,可損的面子卻大,那修士登時露出怒意,大喝一聲:“找死!”,話音一落手一翻轉,登時一個刀刃便劈了過去。
只見紫光一閃,那風刃已被孚琛徒手化去,只見孚琛硬生生接下這招后,臉色便得越發蒼白,開口說話也透著一股忍痛示弱之味:“玉蟾師兄,小徒頑劣,不懂規矩,是我教導不嚴之過,請師兄手下留情,待我回頭定好生教訓了給師兄出氣。”
這玉蟾真人乃孚琛的嫡系師兄,兩人差不多同時入派,可從小他處處被孚琛壓了一頭,百余年間已不知結了多少小怨怒,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多,早已非三言兩語能斷孰是孰非的了。往日孚琛傲慢驕縱卻偏生修為精湛,進階也比他快得多,他只得咽了這口氣。
今日孚琛負傷,修為大跌,此時不找回場子更待何時。
他跟孚琛斗了多少年,從未見他這等低聲下氣過,心下越發篤定孚琛的情況只怕比傳聞更糟糕,不禁又幸災樂禍,又心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