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心中一喜,趕忙將這股氣息引往四經八脈,試圖沖開男子加諸她身上的禁制。
然此時卻聽那雌蟲仰天悲鳴,隨即扭頭一望,獨目直直看進曲陵南的眼眸中。曲陵南微微瞇眼,用力加速氣息轉動,祈求在怪蟲襲擊之前能恢復四肢。說時慢那時快,雌蟲怪叫一聲直直從她撲了過去,張開大嘴沖她肩膀就咬下,同時百足齊張,緊緊纏住曲陵南的身軀,收緊捆縛之后,雌蟲硬生生撕下她肩上一塊肉來。
劇烈的疼痛一襲來,曲陵南體內那股熱流豁然便大,猶若被人轟地一聲點燃爆炸一般,瞬間流竄進她全身經脈。她眼睛充血,意識模糊,心念一動,手已經舉起,一把揪住雌蟲的腦袋往后一扯,另一只手反手拉住它的后半截,大吼一聲,將整條傴僂蟲從身上扯了下來。
那蟲在她手中扭動不已,曲陵南一個抓不住,蟲尾重重一掃,將她整個人掃入潭水之中。噗通聲響過后,寒潭之水滅頂而來,曲陵南不提防灌入一大口水,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立即奮力往上游出水面。
她剛剛把腦袋伸出水面,用手撥開攔住視線的額發,尚未攀上岸,那怪蟲已然撲了過來,這回張嘴要咬住她的咽喉。曲陵南無處可避,唯一的匕首又被丟在地面,身無寸刃,只得手握拳頭,打算跟這蟲子硬拼。
就在那雌蟲即將咬上她的前一刻,一道絢麗的火卷了過來,將這蟲子團團圍裹,熱浪撲來,曲陵南不得不舉臂擋住,只聽噼啪數聲,她放下手臂一看,偌大的一條怪蟲已經落到地上,不出片刻便被燒成廢渣。
黑色渣滓中有一顆紅色小珠滴溜溜直轉,隨即飛了起來,直直飛入曲陵南身后。曲陵南愣愣地轉過頭,卻見那小珠自動飛入男子手中,她舔了舔嘴唇,以為男子又會將小珠當糖豆咬下,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男子低頭凝視了小珠片刻,施施然走了過來,蹲在水邊,將珠子遞給她道:“吞下去。”
“為,為啥?”曲陵南凍得哆哆嗦嗦。
“兩百年的傴僂蟲丹,妙處可多,最要緊的,它能解傴僂蟲毒。”
曲陵南不曉得自己發生了什麼,卻依稀覺著奪人口糧,尤其是奪這麼好看又吃不飽的人之口糧,這等事不能干,于是她勉強提氣,忍著冷,牙齒打顫道:“你,你吃。”
那男子一愣,道:“你倒好心,罷了,傴僂蟲丹于我雖有用,然少服一兩顆也沒什麼,你且吞下,不然性命難保。”
曲陵南只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人變得越來越冷,她拼命攀著潭邊石頭想跳出水,卻發現自己一點勁都使不上。
男子掰開她的嘴,直接將那顆珠子強行塞入,曲陵南只覺一股刺骨冰寒自喉嚨流入體內,四肢瞬間如被凍住般僵硬無比,連血液都快要凝固成冰渣子。
朦朧中,她被那男子提溜著后頸提出水面,這回她沒被那人隨意丟于地上,而上輕輕放下,甚至腦袋還能倚靠著一塊石筍。她努力想睜大眼睛瞧那男子要干嘛,卻發覺自己眼前一片重影,耳朵嗡嗡聲不絕,仿佛有成千上萬只蜜蜂一起扇動翅膀一般。
在這樣的雜音中,小姑娘卻不知為何看清了那男子的臉,那張好看得不得了的臉湊了近來,將她濕淋淋的頭發撥開,捏著她的下頜,猶如鑒定什麼似的盯著自己的臉仔細端詳,此時曲陵南發現這張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似乎有誰拿著塊抹布,將這男子臉上作偽的笑容盡數拭去。
這樣才對嘛。
小姑娘欣慰地舒展了眉頭,笑得不知所謂何必再笑?真不知這人腦子里都裝著什麼。
然后,在她陷入昏迷中的前一刻,她看到男子慢慢得露出了一個輕松的微笑,像想到什麼好事一般,從心底洋溢而上的歡樂蔓延到臉上。他的笑容耀眼到極點,宛若山谷中落日絢麗,宛若草地上晨露初凝,就算把她這輩子見過的所有美好的東西統統加起來,也未必及上。這樣的笑容才能配得上這樣一張臉,令曲陵南覺著,哪怕再來一頭怪蟲讓她宰,恐怕她也樂意。
她越來越混沌的腦子想道,這人真笨,長這樣,要笑就得這麼笑才好看嘛。
她在恍惚間似見到那男子說了什麼,可一句也沒聽清,她辨認了半天,才勉強認出,那男子像是在說,世事難料。
啥意思咧?
曲陵南想著想著,墮入昏迷中。
是夜,曲陵南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夢中有數不盡的傴僂蟲悉悉率率蜿蜒爬行,盡數沖她而來,這些蟲子離近了又化作巨藤,猶如那日傅府門前纏縛住她的苦藤蔓一般,若大螈森蚺,自腳踝處攀爬而上,頃刻間覆滿全身。那藤條冰冷徹骨,肌膚與之相觸,冷意透過骨縫深入內里,凍得她幾欲僵住。
然與此同時,卻又有說不清緣來的古怪炙熱之氣囤積下腹之處,這股霸道之熱氣似不喜被外部陰寒束縛,掙脫得十分厲害,橫沖直撞之下,令夢中的曲陵南見著自己腹部高高聳起,宛若一個充氣皮球,內里尚有熱氣忽左忽右,撞擊得肚皮一上一下,五臟六腑被撞得險些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