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此,不足以慰娘親在天之靈。
她滿眼都是刺目的紅,人道是喜事臨門,紅光滿面,在她眼中,卻成血色連天,不死不休。
【YJSS】
一刀劈下,寒光滲入,傅季和一聲慘呼向前撲去,后背已被劈開一道狹長傷口,鮮血頓時濺出,有些還射到曲陵南臉上。
曲陵南眼眸充血,面無表情,借著下躍姿勢,反手又是一刀劈去,這一刀直取頸項,乃存了十足殺意。然刀至半空,卻聽得一聲清叱,刀鋒隨即又被藤蔓纏繞。曲陵南緩緩轉過頭去,只見新娘子臉色蒼白,雙手做出復雜的法訣,霎時間,刀上藤蔓又長藤蔓,密密麻麻猶如蛇群過境,全朝曲陵南身上爬去。
曲陵南冷冷盯著新娘,橫刀當胸,任由藤蔓爬過一動不動。疾風吹起曲陵南的額發,顯出小姑娘陰沉的臉,她目光直勾勾盯著新娘子,體內肆虐的氣息正瘋狂地吸納身上爬過的藤蔓。
新娘子修為已達練氣期五層,此藤蔓乃其門派木系功法“苒木訣”中修至二層時以自身靈氣幻化的攻擊術。外人看來,只道曲陵南被新娘子捆了個結結實實,可新娘子卻越來越心驚膽戰,因為她渾身靈力,正如水流一般,又藤蔓源源不斷被對方吸走。
這是什麼邪門妖法?
新娘子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此時想抽身而退,連連催動“苒木訣”,卻發現不僅毫無效用,反倒令靈力流失越發泛濫。她臉上狠戾之色一閃而過,拼了剩余靈力于掌心,雙手一合,暗綠色氣芒乍現掌間,片刻之間凝成一把綠色利劍,新娘子大喝一聲:“去!”利劍頓時破空而至,直接刺向曲陵南眉心要穴。
曲陵南盯著那柄利劍,渾然不動,待其劍刃已達眉梢,突然仰天一避,利劍直直飛過她頭頂。新娘子驚怒之下,反手一指,利劍飛至身后打了個轉,再次直刺曲陵南后心。曲陵南長嘯一聲,渾身藤蔓節節碎裂,綠光四溢之下,她轉身揮起小柴刀用力一劈,哐當一聲,那柄靈氣幻化的利劍竟然被擊成兩半。
新娘子驚懼地連連后退,不提防腳下一軟,竟然摔倒一旁。她眼見曲陵南提著小柴刀一步步逼近,背光紅暈之下鬢發蓬松,眼眸血紅,竟然猶若殺神。修行世界中有關妖魔的可怖傳說剎那間沖入腦中,新娘子哆哆嗦嗦掏出保命法器,卻在慌張失措下凝了半天靈力也提不起半分。
“妖魔,妖魔!”新娘子尖聲叫道,“此乃妖魔,妖魔現世!”
若非妖魔,怎可能有人明明肉體凡胎,全無根基,卻能憑一把不出眾的小柴刀,將一個練氣期中期弟子打得一敗涂地?
眾人四下尖叫逃走,新娘子委頓在地,心里后悔不迭。她嫁與傅季和,一多半是自己天賦不高,留在門派中難有進階希望,處處受人排擠,需趁著年輕貌美還管用時為自己謀好出路;一小半是瞧上傅季和英俊不凡,且傅家巨賈數代,祖上也曾有修行高手問世,許有什麼寶物傳承后世也未可知。
若早知成親當日,便有妖魔似的孩子殺上門來,她說什麼也不嫁進來。
如今,這孩子提著刀,刀尖向下,步履笨重,猶如鬼魅附體般慢騰騰走過來,新娘子渾身壓抑不住地發抖,只撐著一口倔強之氣不肯倒下。
朝近里看,這確實不過是名孩子,骨架單薄,因身材瘦削而顯得腦袋大且沉重,身上穿的衣裳被荊棘扯破,血跡斑斑,蓬頭垢臉,臉上猶殘余干涸的血跡。
但此時此刻,新娘子再不敢小覷于他,這看起來乞丐般骯骯臟臟的小子有多可怕,只有交過手才明白。
就在她以為要命喪此處時,那小子卻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傅季和。傅季和臉朝下撲地不起,背上鮮血汩汩,也不知是死是活。新娘子此時已顧不上這位尚未拜堂的夫君,她悄悄挪了挪,將保命法器藏在身后,慢慢凝氣丹田,試圖聚合一絲靈力注入法器中,只待這小妖魔舉到殺傅季和那一刻,她便全力一擊,殺他個措手不及。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曲陵南面無表情地走到傅季和身旁,舉刀欲補上一記,徹底將這個男人送上西天。可就在這一刻,傅季和突然睜開眼,驚懼恐怖地盯著她,與她形狀相似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自覺的哀求。
曲陵南頓了頓,那一刀沒劈下去。
她的意識漸漸清明,腦子開始慢慢地轉動起來,無數片段慢慢劃過:她娘親摸著定情玉佩或哭或笑;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眸光柔和,美若春花,宛如二八好女;她親手挖了個坑,將自己的娘埋了起來,沒忘記把她心愛的玉佩置入其懷中,她的娘荒唐事無趣事折騰了不少,可說到底,所有的荒唐和無趣,皆起因于對這男人的執念。
娘親興許是不愿見這男人死的。
那她一刀下去宰了這男的,到底該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