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中間還夾雜著為她人打抱不平的怨氣,顯得倒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康熙冷笑一聲,越想心情越是糟糕。
索性把信往桌子上一扔,自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可是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忍不住浮現出一些過往的場景。
有李佳氏滿懷期待的神情,慢慢轉為死寂,也有赫舍里氏拉著自己的手,由溫熱逐漸變涼。
各種斑駁陸離的記憶,好像此刻一起蜂擁而至,讓康熙心煩意亂的同時,竟然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受。
原來自己還記得。
對于安嬪,康熙是有補償心理的,不論出手陷害她的人是誰,都絕不可以是一國之母,這也是康熙不能讓步的底線。
所以,他只能委屈安嬪。
盡管后來康熙對安嬪可以說得上是寵愛有加,但是他也能明顯感覺到,從前那個一心一意只依靠著自己的小女孩,終究還是消失不見了。
康熙有過失落,可是他沒有立場去質問。
一個女人,被剝奪了生孩子的資格,這傷痛,不可謂不大。
但是非要說是皇后做的惡事,康熙心里其實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赫舍里氏實在是一個標準的貴女,她應該不會用這樣淺顯到直白的手段,如果是皇后,對方一定不會賞賜一個泡了藥的手鐲,她會選擇更加隱秘而且穩妥的方式。
讓人怎麼都查不到她的頭上去。
然而今日看了王佳氏的信之后,康熙才終于明白,原來真的是赫舍里氏做的啊。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她當時精力不夠,來不及布局,但是又不想白白放過安嬪,索性大膽一回,反正沒人敢往皇后身上想,不是嗎?
康熙只覺得心累。
他一直都知道,宮里沒有幾個手上干凈的人,可是只要對著自己表現出一副溫柔小意的樣子,他才不管這些個女人私底下有多不堪。
直到今天,他才有隱隱的后悔之意,也許自己當時沒有偏袒皇后,或許今日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但是顯然,后悔是沒有用的。
更何況,康熙這想法只在腦子里過了一下,之后就轉瞬即逝了。
這封信,最終還是被康熙給燒掉了。
看著那火焰燃燒出來的光芒,慢慢吞噬掉紙張,把它變成灰燼,事情的真相,徹底被埋葬,之后被風一吹,就永遠消散了。
“傳朕旨意,李佳氏與王佳氏從后宮嬪妃中除名,不得葬入景陵妃園寢里,這里所有人都要封口,倘有再議論者,重責。”
康熙說完這道口諭之后,就吩咐梁九功私底下去辦一件事情。
“那兩個人……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了吧。”
話語斷斷續續,語氣里有喟嘆也有不滿,但最終還是如敬嬪王佳氏所愿了。
她用自己的性命,為康熙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只不過,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可以和安嬪合葬在一起。
哪怕王佳氏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敬嬪已經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康熙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讓梁九功偷偷摸摸去辦了這件事的。
康熙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明明應該動怒,甚至問責于華善那個老匹夫,大肆發泄一番之后,再問問華善究竟是怎麼教導的女兒!
然而并沒有。
康熙有憤怒,但是那點憤怒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就被撲滅得差不多了。
他也有不滿,那種不滿是來自于男人的尊嚴,被自己的女人不信任,這讓他很不樂意。
還有點說不出來的感受,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誰也不能感同身受。
至于最后如了敬嬪遺愿一事,是因為現在的皇上,還是能被觸動的,他的心,還有一塊地方是軟的。
現在的康熙,還不是后來那個晚年被權力迷失了自己的帝王,一心只有至高無上的皇位,連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都心生忌憚,連帶著其他兒子都一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來行宮不過幾日,康熙就帶著人,匆匆忙忙地回了紫禁城。
大概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再去行宮了。
“雪兒想把宮權要交給鈕妃?”
康熙太驚訝,以至于聲音都有些變了。
他回來之后,一連在乾清宮休養了好幾天,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表妹還生著病,于是滿心歉疚,趕忙去了承乾宮。
結果表妹就給自己這麼大一個“驚喜”。
佟若雪的病已經好了,時機還很巧,剛好卡在這群人從行宮回來后的第三天。
也就是昨天。
“表哥,我的身體,你最清楚了,”佟若雪臉上帶著落寞,不過很快她就打起精神來了,眼睛里帶著笑意,道:“我的心意,永遠都不會改變,只希望能與表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說到這里,她似是不好意思,咬著下唇,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低下頭,反而佯裝鎮定,堅定地與康熙對視,哪怕耳朵都已經紅透了。
“而且鈕妃出身大姓,肯定是管理宮務的一把好手,表哥就依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