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但能感覺到她的憎惡和厭煩。
她應是迫不及待地想結束這四年之約,回到蕭熠琰身邊吧。
后來,她和她的兒子重逢了。
那孩子運氣不錯,比他父親更早找到她。
起初,她并不知道煊兒就是她兒子。
手下匯報這個消息時,我很詫異。
蕭熠琰來了南國,四年之約也要結束了。
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我是不可能讓他們一家團聚的。
我交給酒兒的最后一項任務,就是要她親手殺了墨傾寒。
沒想到,她還是背叛了我。
她幫助墨傾寒逃走,試圖瞞天過海。
她在那具假尸體上抹了劇毒稗鴆子,那是她自己制出來的毒藥。
她用稗鴆子的解藥要挾我,要我交出千訣散的解藥。
她以為我舍不得死,舍不得放棄這些年的苦心經營。
實際上,我早就想死了。
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著墨傾寒當墊背的。
稗鴆子的解藥,我不要了。
一個時辰,足夠我殺了墨傾寒。
如我所料,即便沐芷兮救下了墨傾寒,他也沒有離開。
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身陷險境。
不只是墨傾寒,蕭熠琰和花九闕也來了。
他們都想我死。
我用解藥要挾蕭熠琰殺了墨傾寒。
卻沒想到,蕭熠琰反而先擒住了我的母親。
母親見到墨傾寒,滿腔的恨意噴涌而出,她要我立刻殺了墨傾寒。
迄今為止,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早已讓人放置了炸藥,最壞的結果,就是所有人一起去死。
可我怎麼都沒料到,墨傾寒否認了他和酒兒的父女關系。
面對我和母親的指控,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說,酒兒是他皇兄的女兒。
這足以打亂我的計劃。
緊接著,他又揭穿了母親的謊言。
原來,她并非我的親生母親。
甚至,我也不是墨傾寒的兒子。
我只是他用來安撫將死之妻的工具。
當年,不明真相的母親,以為我是墨傾寒的孩子,就這麼將我偷了出去。
錯了。
都錯了。
母親偷錯了孩子。
我也恨錯了人。
我的生父荒唐好色,強行侮辱了一個婢女,才有了我。
我連外室子都算不上。
我的生母更是將我視為恥辱,巴不得我從沒出生過。
所以當年即便我被人偷走了,也沒有任何人去尋過我。
我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到底是誰,又為什麼活著。
我所構筑的一切防御都在頃刻間崩塌了。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我猜到母親為了控制我,讓我去報仇,故意激化我和墨傾寒之間的矛盾。
我猜到,她嘴里所說的話,不一定都是真的。
我沒有去求證,就是因為,我所有的不幸,需要一個宣泄口。
而今天,他們封住了那個宣泄口,致使我痛不欲生。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揭穿真相。
真相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
后來,我和酒兒都毒發了。
我中了稗鴆子,她中了千訣散。
真好。
至少,酒兒會陪著我一塊兒死。
一方面,我自私得不想把解藥給她。
所以,當慕容湘云不顧我的意愿,要去拿千訣散的解藥時,我很憤怒。
但另一方面,若不是我故意將解藥的位置暴露給慕容湘云,她如何有這個機會。
或許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是給酒兒留了一線生機。
我不想由我來決定她的生死。
我寧可將這個選擇權,交到慕容湘云手里。
慕容湘云拿到了稗鴆子的解藥,卻被我拒絕了。
我本就一心求死。
再后來,懷著最后那點不甘,我以自己為祭品,將所有的手下轉變為無堅不摧的藥人。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留著這具骯臟不堪的身子。
我死了。
我并不知道,在我死后,其他人是死是活。
我死后,恐怕沒人會記得我。
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酒兒。
真想讓她跟我一起死啊。
若是能夠重來,我希望我能做個蠢人。
愚蠢一點,煩惱也能少一些。
我希望有人能夠真心愛我。
爹娘、朋友、妻子……這些于尋常人而言都是觸手可及的,而我用盡一生,得到的都是空。
我還希望,酒兒能夠忘了我。
忘記我給她帶去的傷害。
對了,聽說在我死后,好多人都想要酒兒體內的兩生蠱。
酒兒,你知道嗎,你是死過一次的人。
為了尋找兩生蠱救你,我以自己入藥。
兩生蠱只能啟用一次,就算真的有人得到了兩生蠱,也無法用它去復活什麼人。
酒兒,千訣散本沒有解藥。
四年時間里,是我每個月以自己的血喂蠱為藥。
酒兒,風哥哥也想做個好人。
你若是能拉我一把,該有多好。
可你沒有回頭看過我。
你看到我渾身沾染黑暗,就怕了我。
可是酒兒,哪怕我連心都黑透了,還是想要抱抱你。
你有多久沒對我真心笑過了?
你的笑容、你的陪伴,曾是我的解藥和慰藉。
我的身體里,藏著兩個人。
一個想要殺了你。
一個想要護著你。
四年時間里,我幾乎每天都在受著母親的折磨。
無數次,我想去找你。
想像兒時那般抱著你,讓你為我撫慰傷痛。
只要你說一聲“哥哥,不痛”,我就真的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