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霜入座后,看到桌上擺著的棋盤,不由得皺起眉頭。
“哥,你要我陪你下棋嗎?先說好,我對圍棋一竅不通的。”
她說這話,只是為了活躍氣氛。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哥哥從西境回來后,時常心不在焉。
白祁如玉的眸子靜若止水,緩緩開口。
“跟你說說陳令山之女。”
白霜霜立即變了臉色,“提那丫頭干嘛,我一聽到就頭疼!”
旋即,她頓了頓,一臉不耐煩地反勸說起白祁。
“哥,你用不著勸,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和那丫頭好好相處的。
“她簡直是條瘋狗!
“我可以嫁給陳令山,條件是,必須把那丫頭送回她外祖家,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她!”
白霜霜從未如此討厭一個人。
肺都要氣炸了。
白祁耐心地聽她發泄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陳巧兒并非陳令山親生。”
白霜霜愣了愣,而后立即有所反應。
她瞪大了眼睛,聲音也驟然提高。
“怎麼可能!”
白祁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從陳令山口中得知此事時,他也很詫異。
“陳令山與妻子劉氏是青梅竹馬,長大后由雙方父母做主,定下親事。
“然而,陳令山年少時追求功名,立下誓言,考取功名后才會成親。
“科考之路何其漫長,一年未中,便等下一年,如此往復,匆匆幾載,如白駒過隙。
“等到他終于得償所愿,榮歸故里履行承諾時,早已物是人非。”
白霜霜聽得認真,沒有打斷白祁的講述,甚至還很乖巧地給他倒茶。
“陳令山高中進士,歸來后才知,與他訂了親的劉氏,愛上了他少時的同窗好友趙三郎。
“那二人早已暗通款曲,并且孕有一女。”
“那孩子就是陳巧兒?”白霜霜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緊盯著白祁,等待他的回答。
白祁下巴微壓,點了頭。
旋即,他繼續說道。
“哪知,趙三郎始亂終棄,轉頭就舉家搬遷別處。
“劉氏生下孩子后,受盡白眼,被逐出家門,自食其力。
“她的孩子,同樣遭受周圍人的辱罵責難。
“據陳令山回憶,他初次見到陳巧兒時,她被一群孩子欺負,和狗搶食。
“鄉野之人,言語粗鄙,用盡各樣污言穢語。
“陳令山言,小小年紀的陳巧兒,像只刺猬,眼神像惡狗,盯著一切接近她和劉氏的人。
“劉氏終日臥病在床,陳巧兒四歲便去外乞討,甚至學會了偷竊。
“她們母女,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用盡了全力。
“上天憐憫,在劉氏彌留之際,要帶著女兒一塊兒去死的時候,陳令山回來了。”
白霜霜從未想過,陳令山的夫人,竟然這般命苦。
她被人毀了清白,還有愛她護她、從不嫌棄她的家人。
劉氏卻被那趙三郎用完就扔,還留下一個累贅的孩子。
不止如此,她的家人都對她避如蛇蝎,那些左鄰右舍,也對她落井下石。
這樣一番對比,白霜霜無比慶幸,自己生在國公府。
“然后呢?”她替劉氏悲哀,也覺得,可憐之人,亦又可恨之處。
已經定了親,還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實在不該。
白祁娓娓道。
“后來,陳令山不顧家人反對與鄉中人的鄙夷,娶了劉氏,給她正妻名分。”
“他還真的娶了啊?!”白霜霜不知該作何反應。
總覺得,陳令山有點傻。
那種女人,再可憐,用得著他同情嗎?
他也是受害者吧!
“他們二人成親后不久,便告別族親,啟程前往就職地上任。
“然而,劉氏病得太重,并沒有撐到那地,半道便氣絕了。
“陳令山將她埋葬后,一直未再娶妻。”
白霜霜聽完這個故事后,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拍桌子,怒問。
“哥,他圖什麼啊!
“那女人都跟別的男人好了,他不止娶了她,還幫他們養女兒。
“他圖什麼!”
她這表情,大有怒其不爭之意。
白祁低頭喝茶,雙眸半垂。
圖什麼。
他也問過陳令山類似的問題。
陳令山那時神情悵然,頗為懷念地感慨。
——科考七年,終歸是我負了她,情之所起,緣之所滅,誰都有怨,我也有怨,但我決定娶她那一刻,便是放下了,放下,也是不再折磨自己。
白霜霜離開后,白祁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
他看著桌上未解的棋盤,陷入沉寂。
自古“情”字多磨人……
知曉了陳巧兒的身世后,白霜霜仍然厭惡她,卻沒有之前那麼深。
婢女跟上她,小心翼翼地請示。
“郡主,您還去趕人嗎?”
白霜霜似有若無地瞥了眼某個方向。
“累了,走不動。”
第九百七十五章信侯府危機
陳巧兒在國公府翻江倒海,變著法子和他們唱反調,想要回家。
這天晚上,她做了噩夢。
她夢到,一群人圍著她,罵她和她娘一樣是“小娼婦”,罵她家是窯子。
她喜歡爹爹,不喜歡娘。
她恨死娘了。
如果不是她娘不學好,她不會被人罵,不會被人放狗咬。
爹爹很好,不應該娶她娘那樣的女人。
白霜霜就和她娘一樣,都是不學好的蕩婦。
和別的男人快活完了,被男人一腳踹了,就來禍害她爹。
她們把她爹當什麼了!
陳巧兒在睡夢中都不安心。
她緊皺著眉頭,咬牙切齒,罵著含糊不清的話。
噩夢終止在大婚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