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燁道。
“你以為我會信你?”
陸景然死死握住手中的槍,皮膚通紅一片。
“我霍燁對不起陸家的地方非我是九天后人,非我守著九天勢力,而是我讓陸家的女兒如此痛苦,所以這五十棍是我欠陸家的。”
霍燁站在她面前緩緩說道。
在她的注視下,他慢慢抬起手,連同她的手將槍一把握住,直直將槍口頂上自己的胸口,“但丈夫欠妻子的,還是要妻子親自來討。”
陸景然看著他眼中的決絕,含恨道,“你以為我不想?我說了,我不想讓眠眠有一個殺了她生父的生……”
“我和她說了。”
霍燁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將槍口更貼緊自己的心臟,一雙眼憂郁,壓抑著痛苦,“我告訴她,從我上臺為你喝光稻城的酒開始,我在你這受什麼樣的結局都是我咎由自取。”
“為我?”
陸景然凄然地笑起來,“你明明就是為了蘇錦怡,是她死了!那晚你喝多了你和我說的,說你很痛苦,說你救不了她!你現在為了讓眠眠諒解你,你真是什麼謊都敢撒……”
霍燁盯著她,眼底掠過一抹訝然。
原來,他給予她的痛苦不止是他以為的那一些,原來,是更深更重。
風雪刮在背上,霍燁疼得低低吸了一口氣,他的拇指慢慢按住她扣住扳機的食指,一字一字道,“我霍燁對陸景然犯下種種皆是罪不可赦,唯有一點不敢擔名,我對你,從未存一絲一毫利用之心。”
仇恨是,感情上亦是。
她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選項。
說完,他搭住她的食指就將扳機扣了下去。
他的動作很快,陸景然反應不及,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將自己凍僵的手指按了下去。
第1085章 楚眠放下執念(1)
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真的在求死。
求死在她的手上。
槍身的顫抖讓霍燁感到一陣疼痛,但貫穿的劇痛沒有來臨。
霍燁看著眼前一臉錯愕的女人,緩緩低下頭,她的槍里沒裝子彈,從她拔出槍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想過要殺了他。
他的目光震動,一時無言。
陸景然猛地從他手中掙脫出來,一把將槍砸在雪地里,呼吸變得沉重。
雪色迷過兩人的眼睛。
四目相對,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霍燁凝視著她通紅的雙眼,突然涌來的一股沖動讓他想去握她的手,陸景然低眸看著,就在男人的手碰上來時,她下意識地回避開來。
“……”
霍燁沉默著,驀地,腿無力地一彎,跪倒在她面前。
再下一秒,他倒在雪地里,昏死過去,領口露出一片濃濃的血色。
陸景然呆呆地看著他,她想到楚眠的那句話。
這世上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個人的執念實在沒必要那麼深。
這是楚眠聽完霍燁的解釋后,給出的自己的答案。
她的女兒,大度地放下了。
片刻后,陸景然蹲到他面前,用盡力氣將他從雪地里拉了起來,抓住他的兩條胳膊掛到肩上,將人背了起來。
背上太重,她每一腳都深深地陷進雪地里。
前面的風雪封了路,茫茫無際。
男人虛弱的呼吸時不時刮過她的耳朵。
陸景然神情木然地背著他往前走,很多被她強行封起來的記憶這一刻重新在她眼前打開。
她每每去找他,他每每回避,那時的她不懂撤退;
她坐于高鼓,他從她手中奪過竹筒酒,盯著她一飲而盡;
她弄丟了孩子失魂落魄,他抱著她一遍遍安慰,說一定會找到孩子;
她服下安眠藥入睡,半夜驚夢醒來,看著他坐在床邊握著孩子的長命鎖渾身發抖。
陸家人安慰她,他諒解她,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沒了女兒,她甚至連他的感情都不敢再擁有,只覺得這輩子活得舒適一刻都是對女兒無情的背叛。
霍燁離開以后,所有人都在責怪他是在她的痛苦上又添一把刀,但事實上,她替他感到解脫。
本來女兒這件事上,該受到一世譴責的只有她,他不必陪她。
她逼迫著自己什麼都不想,逼迫著自己麻木地活下去。
“原來,你也不曾解脫。”
陸景然背著男人,低低地說了句。
原來這二十多年,他們都是支離破碎地活著,等著哪一日再支離破碎地死去。
霍燁倒在她的背上,已經沒了意識。
陸景然吃力地踩在雪里,背著他一步步往前走,漫漫風雪,不知道哪里才是盡頭。
……
房間里的小太陽電暖爐開了兩個,將溫度烤起來,而窗戶卻被打開著,任由風呼呼地刮進來。
厲天闕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抱著楚眠一邊看風雪刮進來,一邊感受小太陽的溫度,跟有病一樣,但他美其名曰這叫流動空氣。
好在他們坐在邊上,風不會直接刮在他們身上,否則,這空氣流動著流動著,他倆就感冒高燒了。
楚眠坐在他的懷里翻著手上的一本名冊,是城內數萬人的登記冊。
只有一些老人還記得他們從哪里來,年紀小些的人都常年生活在劇情里,哪還有自己的人生。
“城里的數萬人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