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則是這百年來受到一些財閥、大人物的迫害而被逼來到這里,就像她楚眠,亦像百年前的齊家。
前一種他們的心態還算穩定,要他們忘卻過往并不難,但后一種卻難了,因為他們心里懷著恨意。
果然。
楚眠的手下將協議送到每個人手上,人群靜了一瞬,隨即有人氣憤地撕了協議,抬頭瞪向楚眠。
楚眠平靜地看過去,眼神清冷,那人見她看來,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只憋著火。
齊執坐在那里,從旁邊拿過協議。
齊家是最早來風島的,以前也是個大家族,百年下來,齊家家規一直維持得還算不錯,即使沒有必要,他也學了認字。
這一篇協議,他看得懂。
他捏了捏協議的一角,抬起臉看向楚眠,目光黯淡,“意思是我們離開這以后,不得報仇,也不得提過往,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的聲音蒼白,極力遏制自己的情緒,手指卻捏得發白。
“是。”
楚眠無情地落下這個字。
聽到這話,齊執的呼吸更沉,只看著她,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不說,人群中有人忍不下去。
“也就是說,為了茍且活下去,我們就要簽下這份協議,從今以后把祖上的仇給抹了?”
“我做不到!我父母被我大伯他們迫害,我們一家人來風島的當天,我媽就帶著妹妹用石頭割了腕,這等滔天仇恨我忘不掉!”
“我們想活下去,就得把血仇都忘了,那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
“楚眠,你到底是不是來幫我們的,你是想讓我們背祖忘宗?”
眾人激動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謝傲然蹙眉,小太陽站到房老太太的身邊,看著大家攻擊楚眠有些緊張,房老太太擔憂地看向楚眠。
楚眠仍是鎮定,她表情未變地站在那里,聽著他們說話。
議論聲中,一聲冷笑忽然響起。
“呵。”
涼透了的嘲諷。
眾人一窒,紛紛抬頭看向楚眠身邊的男人——厲天闕。
厲天闕勾著唇角,冷笑著睨向他們,語氣輕飄飄地道,“你們留在這里就不背祖忘宗了,留著吧。”
幫他們還幫錯了。
什麼玩意。
“那我就留在這里,要我為了茍活而放棄血仇,不可能!我寧愿一死!”
一個聲音響起。
楚眠抬眸看過去,是一個年輕男人,他沉著臉牽著自己的兒子站在人群里,他的兒子才兩歲左右,瘦得穿件小衣服都像是套在麻袋里。
此刻,小男孩眨巴著眼睛看向自己的父親,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你當然可以有骨氣,那你兒子呢?”
楚眠看著他冷冷地開口,“讓他跟你一樣,在貧瘠的風島上繼續過活,到大一些就被打上鎖環,烙上貧民窟人的印跡,無法上學,無法體驗正常人的人生,一輩子住在棚屋里,這就是你要的?”
聽到這話,男人呆了呆,低眸看向自己年幼的兒子,而后偏過頭去,眼睛紅了,不再說話。
眾人逐漸沉默。
齊執捏緊手中的協議,“楚眠,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一條協議?你也恨那些人性低劣的所謂大人物,不是嗎?”
“我是恨,但我更知道一點,A國財閥建立起的經濟架構已經形成,倒一個兩個,框架不會有事,可一旦全塌了,整個A國就會陷入又一次的大暴亂中。”
楚眠道。
而這風島上和那些財閥、家族、大人物之間的仇恨一旦被完全公開,那將是一場軒然大波,后果無法估計。
“可是楚眠,A國財閥為王的制度早已經爛到根了,不破不立。”
留著絡腮胡的馮明大叔忍不住開口說道,“楚眠,你是個能人,既然你已經能走到讓大家出島這一步,為什麼不帶大家走得更遠一些?”
這風島上,心懷恨意的人太多太多了。
第615章 我楚眠不是圣人,也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偉大
一身保鏢裝束的陸景然一直站在人群后面,聽著這些話,她定定地看向楚眠。
陸家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貧民窟人,他們同樣受財閥的迫害,同樣身懷血仇,同樣有著滔天恨意,楚眠無法感受陸家的恨,那貧民窟呢?
她想知道楚眠的想法。
想了解她的女兒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我說你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厲天闕又是一聲冷笑,“她欠你們的?要不要她楚眠操心你們一輩子的生養死葬?”
“……”
馮明大叔被說得有些尷尬,默默低下頭。
“我不想走太遠,我只想走到這一步。”
楚眠淡漠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一旦A國陷入大暴亂中,受害最深的不一定是財大權大的財閥,而是平民,就和百年前一樣,太多太多的平民死去。”
房老太太躺在搖椅上,看著楚眠緩緩說道,“你們不懂我徒弟的格局,沒有資格指責她。”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真是難得替她說話。
陸景然從人群中看向斷臂的老太太,靜靜地聽著。
她的女兒,只是不想看到生靈涂炭的局面。
“繼續讓些利益熏心的財閥為非作歹,平民不一樣被剝削,被迫害?”
坐著的齊執伸手按了按心口,有些吃力地說道,語調較平,沒有旁人那麼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