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你上來。”
方素素把雞毛撣子彎腰往下遞,想要拉衛宴一把。
衛宴卻沒用,自己爬上來,跳進窗戶,水淋淋的,臉色蒼白如紙。
“大半夜的,你和水鬼似的,嚇死人了。”方素素見狀抱怨道,自己探身往外面看,“誰瞎了狗眼,敢追你?”
“關上窗。”衛宴道扶著椅子才堪堪站穩,渾身的氣力仿佛都沒了,后腰的傷口疼得已經近乎麻木。
方素素關上窗,“現在怎麼辦?我讓人把你送去容疏那里?你沒事吧!”
“我走不了。”衛宴呼吸有些重,更有力竭的跡象,“他們會來搜查。你這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嗎?”
實在不行,他還得回水里。
只是他的傷,有些支撐不住了。
“沒有。”方素素道,“總共這麼大的地方,藏只耗子都藏不住。”
畢竟是船上,地方狹窄,她的這房間,已經是最好的了。
“你的仇家追你?”
“是。”衛宴道,“你死我活。麻煩給我倒杯熱茶,我喝了就走。”
“走?去哪里?”
“去水里。”
“你受傷了吧,再泡水里哪兒能行?”方素素咬著朱唇,臉上有糾結掙扎之色。
衛宴卻道:“無事,我只覺得有些冷,麻煩給我些熱茶,熱水也行。”
他不能暴露身份,否則前功盡棄。
“那不行,我不能讓容疏守寡。”
方素素似乎做了決定,咬了咬牙,“你,你要是把這張臉暴露在人前,讓人知道你是衛宴,對你有影響嗎?”
衛宴知道方素素是有些急智的,聞言便道:“有影響,不過比起逃命和不暴露,也沒什麼。”
“就是,要我說也沒什麼,男人管臉干什麼?你聽我的。”
“你說。”
衛宴現在狀態不是很好,天旋地轉,已經是強弩之末。
“脫了衣裳,去床上躺著。”
衛宴愣住,手抓緊椅背,手背上青筋暴起。
“要命還是要臉?”方素素罵道,“你以為我想救你?男人可以有很多,姐妹只有一個。”
她是冒著被容疏介意的風險在救他,好嗎?
衛宴也是果決之人,當即拱手道:“多謝素素,連累你名聲了。”
“我有什麼名聲?”方素素嗤笑一聲,“我也不在乎。就希望,容疏真不在乎你。”
這一刀,結結實實地捅在了衛宴心上,比外傷還疼。
但是沒有時間多想,他伸手解扣子。
他以為方素素會轉過身去,沒想到她根本沒動。
衛宴臉紅。
方素素非但沒動,還催他:“磨磨蹭蹭的,是個爺們嗎?”
衛宴只能自己繞到屏風后脫衣裳。
方素素:“……我稀罕看你啊!”
她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一條縫,觀察外面的情況。
“來了好幾艘小船,舉著火把在水面搜,我看是找你的。”她說。
衛宴趁著這時間,飛快地脫了衣裳到床上躺下,蓋好被子。
方素素關了窗戶,跺跺腳道:“不行,我得再想想。”
回頭容疏知道,她和衛宴滾到一張床上,多膈應。
她自己都膈應,也不好意思面對容疏。
衛宴:“……我還是走吧。”
“你閉嘴就行了。”
方素素把他地上扔的濕衣裳撿起來,環顧屋里,找了一盆花,把兩者系到一起,扔到水中。
衛宴明白,她這是“毀尸滅跡”,可是回頭,他怎麼走是個問題。
方素素又想了想,把自己頭發放下,外衣脫掉,然后把自己衣服扯亂,跪在床前。
這一套動作下來,非常麻利,就是衛宴一頭霧水。
“你見過嫖客嗎?”
衛宴想想,搖頭。
“那是你蠢,男人沒幾個沒嫖的。
你是不是裝?你自己就沒干過?”
衛宴有種被容疏審問的感覺。
“我沒有。”他咬牙道。
“不行,你這臉太白了。”
方素素站起來,找到自己的胭脂,往指腹上涂了涂,過來給衛宴擦。
衛宴只當自己死了,直挺挺地躺著。
讓方素素安排吧。
方素素見狀罵道:“你挺什麼尸,把臉靠過來。”
衛宴一動不動。
方素素一邊給他抹臉一邊沾沾自喜道:“我也是對錦衣衛指揮使為所欲為過的人了。”
嗐,就是以后不在花船上混了,吹牛沒對象了。
不過轉念再想,這個牛吹出去也沒人信,罷了罷了。
方素素折騰過衛宴,又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小壺酒,讓衛宴喝了幾口,然后又倒在手上,往空氣中灑了一些。
“一會兒就說你強迫我,我不愿意……”方素素重新回到床前跪下,醞釀著情緒,“他娘的,最近日子過得好,想點傷心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要是別人,想家人出事就行。
她不行,她想起家人出事,怕自己笑出聲來。
活該,報應!
“你可以想,”衛宴終于開口,“思思被人擄走……”
“放屁!”方素素氣得大罵。
那是能假設的嗎?
你咋不想你被人閹了!
衛宴閉嘴。
他惹不起。
片刻之后,外面突然傳來嘈雜之聲。
方素素的心提了起來,再也不敢說笑,使使勁擰了自己大腿一把,又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這下好了,淚一下飚出來了。
衛宴心里無比緊張。
他覺得,自己可能扮演不好嫖客這個角色。
方素素小聲嘀咕:“怎麼還不來?一會兒你記著,拿出你的氣勢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衛宴松了口氣:“有勞。”
“呸,跟我裝模作樣。要不是為了容疏,我管你去死。我告訴你,你將來要是對不起她,我,我……”
她好像也沒什麼辦法,嘔死。
“不會。”衛宴斬釘截鐵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