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對父母,對工作的態度,足以展現出很多東西來。
高無忌愣住,半晌之后才道:“你這丫頭,我看你是魔怔了。要說衛宴孝順,那尚且有幾分,可是他父親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到他做鷹犬。至于忠,就更可笑了,他殘害忠良……”
“高大人。”容疏打斷他的話,面色平靜,眸子卻如水洗一般澄澈,仿佛足以看透這世間所有齷齪。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帶著寡母,孤苦無依,想要為父親翻案,您能給他指一條更好更快的路嗎?”
“至于說鷹犬,您非要這麼說的話,誰又不是為皇上賣命呢?”
誰又比誰高貴?
“還有些話,我不能說,但是咱們都心知肚明。衛宴對皇上忠心耿耿……”
他雙手染血,不過是替皇上背鍋。
非要把罪過加到刀劍上,持劍的人反而最無辜?
“我也仔細打聽過,從來沒有聽說過衛宴私下因私報復過誰……”
他不過,是忠于皇命而已。
高無忌不說話了。
因為容疏說的,確實是事實。
他每次最多只能泄憤罵幾句“狗賊”,但是要說找出什麼實質性的罪過,也確實找不出來。
“衛宴愛貓成癡,府里養十二只貓,也能被人傳成養了十二寵婢。”容疏道,“只能說,當全世界都覺得他有罪的時候,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錯。”
“但是我曾捫心自問,倘若我是衛宴,少年失怙,能不能于百般艱難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皇上的臂膀;能不能在千夫所指之中不忘初心,砥礪前行……我大概,也會努力,但是肯定不會比衛宴做得更好。”
有人敢害她父兄,哪怕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她也一定要報仇。
衛宴有什麼錯?
他錯就錯在,太愛重他的父親?
“高大人,沒有讓人挨打,還要乖乖承受的道理。”
高無忌沉默良久。
而屋外不知何時到來的衛宴,已經淚染長睫。
這世上最懂他的人,竟是一個女子。
但是容疏說得不對,他也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反省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才會為千夫所指。
可是現在容疏說,他做得很好。
這種肯定,足以慰藉衛宴掙扎多年的內心。
所有的堅冰,宛若逢春,融化成奔騰的春潮,浩浩湯湯,在心底激蕩。
“他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你才知道他多少事情?”高無忌半晌后哼哼著道,“我看你就是一個被情愛沖昏了頭腦的傻姑娘。”
一定是被衛狗賊那張臉給騙了。
別說,他生得還真不錯。
也就比自己外孫子差一點點吧。
容疏卻坦然道:“這個您可看錯了。我對衛宴,并無男女之情。”
剛剛還熱血沸騰的衛宴,瞬時被澆了一盆冷水。
忘了,清醒如容疏,其實一直分得清楚,什麼是欣賞,什麼是喜歡。
前者她毫不吝嗇,后者卻舍不得付出分毫。
當成她喜歡楊成的時候,是一時腦熱吧。
可是自己,卻沒有這樣的幸運。
“我只是看不得,人云亦云,都把戾氣撒在一個不算無辜,卻也絕對不是壞人的人身上。”
第114章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她(二)
完了完了,救不了了。
這就是高無忌內心的想法。
自己的外孫,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以后他欺負你,看你怎麼哭?”
“我才不哭呢!”容疏聲音變得明快起來,“他欺負我,我就閹了他!”
高無忌愣住,隨即大笑起來。
也是,不怕,這丫頭,就不是吃虧的性格。
一物降一物。
衛宴在她面前,確實老老實實,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更何況,她還有戰王撐腰。
“那你打算回容國公府?”
容疏想了想,“您說,這件事情已經在皇上面前鬧開了?”
那些人,真是特意來看她的。
早知道,就明碼標價,看一眼必須買一百塊香胰子,先付定金后交貨,哼哼。
“嗯,皇上知道了。”
“那……”
容疏表示,自己得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不回容國公府的話,那一萬五千兩銀子的嫁妝就拿不到了。”容疏道,“但是回去的話,要給那些害過我娘的人磕頭行禮,我怕自己嘔死,紅顏薄命。”
“胡說!”衛宴推門進來。
什麼生啊死啊的,嘴上一點兒忌諱都沒有?
“不回去。”他說。
他打算回頭和戰王商量一下,能否讓容疏從戰王府出嫁。
如果戰王不同意的話,那就直接從這里出嫁,他是不介意的,日后也不會因此虧待容疏。
“衛狗……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高無忌吹胡子瞪眼道。
容疏:您別這樣說,否則我心虛。
高無忌每說一次“衛狗”,她就想起自己偷偷罵衛宴的事情。
“不需要偷聽,我光明正大地來商量婚事。”衛宴面無表情地道。
謝謝你,剛一得知婚事,就快馬加鞭想要攪黃。
“三媒六聘知不知道?”高無忌怒道,“豎子無狀!”
衛宴根本不理他。
高無忌離開的時候有些悲傷,但是還是和容疏說,“等著,等程玉他娘好了,給你操持婚事。以后,高家就是你娘家,你就是我親外孫女!”
說完,他還挑釁地看了衛宴一眼,仿佛在說,你敢欺負我外孫女,看我不噴死你!
然后,高無忌才叨叨著“可惜了,可惜了”離開。
容疏長吁短嘆:“我的一萬五千兩銀子,就這麼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