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說幾句話都很費力，只是無力地流著眼淚看著妹妹。妹妹最后還是心軟，替她置辦了喜服，了了他最后的心愿。

　　朝歌起身要走，桑景又說了一句：“別怪她！”

　　聽到這仨字，朝歌心里‘咯噔’一下，眼淚沒忍住，她趕緊轉身離去，沒讓桑景看到她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但眼淚就那樣滑落下來，最后泣不成聲。

216、前塵往事，是誰都逃不過的，但我們不能只困于前塵往事

　　天明之時，賀余睜開眼，發現公子鸮并不在身邊，忙起身出來尋。

　　公子鸮獨自站在晨曦中，被劈開的老樹如今只剩下半邊，孤零零地立于天地之間。

　　斷下來的那一半已經被清理掉，地上頗多殘敗的枝葉。

　　“哥哥！”賀余叫了一聲，公子鸮趕緊回過頭來，朝她伸出手去。

　　賀余便快步上前，撲進了公子鸮的懷里。

　　“怎麼不多睡會兒？”公子鸮把人抱在懷里，寵溺地問道。

　　“哥哥不在，睡不著。”

　　公子鸮低頭親了一下賀余的額頭，沒說話。

　　“哥哥，要不，就留著這半棵老樹吧。”

　　賀余剛剛來時，就看到公子鸮在看這半棵樹。這樹上萬年，見證了多少人間悲歡，多少興亡沉浮，且不說它有沒有靈，光是能生長這麼久，毀了也怪可惜的。

　　“留它作甚？在我院子里的東西，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也就留不得。”

　　公子鸮話音剛落，就聽到樹葉沙沙作響。

　　“哥哥，它又有什麼錯呢。這麼多年，它也為月老廟積蓄了不少信仰，功過相抵，也不至于要把它給連根拔起。留下它吧……”

　　公子鸮倒是想留它，它若此時能開花，別說是留下它，再給它建一座廟宇供起來都行。

　　但是，那怎麼可能。

　　“哥哥，先留下它吧，等把地府那邊的事處理了，再說。行嗎？”賀余見公子鸮沒有答應，只能退而求其次。

　　公子鸮這才點了點頭。

　　“哥哥真要把云兒壓到幽都山下受盡折磨？”賀余又問。

　　“這是她欠你的，也是欠我的。”公子鸮一想到這個，就恨得牙癢。

　　“哥哥，雖然我也不怎麼喜歡她，但我也得替她說句公道話。當初，若是沒有她相助，我可能早就不在了，現在也不能跟哥哥站在這里說話。”

　　“小余兒……”

　　“哥哥聽我說。我沒怪哥哥的意思，但我也不是什麼圣母。我只是覺得，所有人的真心相愛都值得尊重。

　　她被困在這里，有她自己的怨念，與其說是這老樹困住她，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不甘也好，偏激也罷，都只不過是因為愛。

　　哥哥，咱們是喜神和喜神娘娘，如果連我們都不能理解世人的愛，那我們又如何安排這人間的姻緣。

　　就像哥哥在改姻緣的業務里設下心鏡，是勸人不要隨便動別人的姻緣，而桑景和云兒也只不過是想守護自己的姻緣罷了。”

　　公子鸮聽出來賀余的意思，這是在給云兒求情。

　　“我們的姻緣呢？小余兒不心疼嗎？就算不心疼自己，不心疼我，難道也不心疼兩個孩子？”

　　昨夜，公子鸮與賀余講了一下他看到生死簿在幽都山舍下肉身時的經歷，賀余哭了好久，現在看著眼睛都還有點腫。

　　“汐兒都還沒能叫你一聲媽媽，你卻想放過那個女人。你知不知道，汐兒整整一夜都在地府的史冊里翻找救你的辦法。

小余兒，你能不能別這麼狠心，你真想扔下我跟兩個孩子？”

　　說著說著，公子鸮眼睛又紅了。

　　賀余趕緊親了親，安慰道：“哥哥，我哪里舍得下你跟兩個寶貝。但，你就算把云兒千刀萬剮，甚至再下油鍋炸上幾遍，也改變不了我現在的狀況。

　　哥哥不急，我說了不會離開你的，就肯定說話算話。”

　　賀余沒想到如今這鬼王還得經常哄了。

　　“小余兒，你是不是恨我曾經殺了你？”

　　公子鸮昨天說了從前的事之后，其實就很想問這個問題，但一直沒敢問出口。

　　“哥哥，這是什麼胡話。”賀余有點詫異。

　　“若不是，你昨天知道自己……你都沒有一點緊張，也不難過……就好像中毒的不是你自己，是別人一樣。

　　這麼不上心自己，現在還為那女人求情，你是不是恨我，所以不想跟我在一起？”

　　賀余完全沒有想到，公子鸮會這樣想，這可誤會大了去了。

　　“哥哥，你看著我。”賀余雙手捧著公子鸮的臉。

　　“看著我的眼睛。”賀余又道。

　　“我現在告訴你，就算是你當初殺了我，那一頁也翻過去了。你能不能別胡思亂想，咱們現在好多要緊事呢。”

　　“有什麼事能比你更要緊。”公子鸮應了一句。

　　“好，好。哥哥，小余兒最重要，行了吧。既然小余兒最重要，那哥哥就得聽小余兒的。

　　哥哥，無論是人還是神，又或是妖，前塵往事，是誰都逃不過的。但是，我們不能只困于前塵往事。

　　你看千山和暮雪，困于前塵往事，每一世都不快樂。

　　我們說好，無論前塵往事是什麼，只有兩件事不變。其一，我愛哥哥，哥哥也愛我；其二，兩個寶貝不能扔下。

同意嗎？”

　　公子鸮點了點頭。

　　“那，云兒的事，讓我來處理，可好？”賀余最后又回到云兒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