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攤開手掌,生死簿便很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現在,咱們說說你們媽媽的事。”
“嗯。”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殿下,我回地府把地庫的書都翻一遍,或許會有發現。就算沒有發現,我再去天上找那幾個老家伙問問看,媽媽……”
生死簿自己說了‘媽媽’之后才赫然發現,剛剛公子鸮的話有問題。
你們媽媽?
這是試探?
還是他真的已經知道了。
“怎麼不說了?”公子鸮看著手中的書,也明白這個老成持重的孩子現在是后知后覺。
“殿下,我……我剛剛……”
“生死簿,你不擅長說謊,不會像小冊那樣張嘴就來,說得理所當然。我又不傻,大概也猜到一些。
一千多年前,走出幽都山最先見到的是你。那時候看你,便覺得很親切。
無論我是當年的轉世,還是當年根本就沒死,又或者是重生,我是你們的爸爸,對嗎?”
公子鸮現在也不想再玩什麼試探,而且這個孩子比較實在,不像姻緣冊絕對能跟他扯到十萬八千里遠去,拉都拉不回來。
生死簿沒有回答。
“你不反駁,我就當自己是猜對了。”公子鸮又道。
生死簿仍舊沒有回答。
“之前小冊救你媽媽的時候,我有聽到他說,不會再看到你媽媽死在我手里。所以,當初是我殺了你媽媽,對嗎?”
公子鸮再問出這話的時候,也在自己心里扎了一刀。
“我不知道。”生死簿終于開了口。
“你不知道?是沒有看見,還是不知道你媽媽是不是死我手里?”
“當年那件事的時候,我和冊冊還很小。其實,我和冊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我和冊冊趕到幽都山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媽媽獨自倒在血泊之中,流著淚看著我們……”
說到這里,生死簿哽咽了。
公子鸮覺得心臟突然一疼,像是有一只滿是針刺的手,揪住了自己的心,并且拿在手中不停地揉捏、把玩,疼得他眉頭緊鎖,連拿書的手都有些顫抖。
“殿下,你怎麼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死簿通過公子鸮的掌心感應到了他的痛苦,忙又道:“殿下,你別激動,媽媽還在,一直都在。”
生死簿這一說,公子鸮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臥室,他微微閉上眼,能聽到賀余睡覺時輕微的呼吸聲,這讓他心里安慰多了。
“嗯,你接著說。”
“媽媽身上很多傷,到處都在流血,她抓著我的手說,‘汐兒,你是姐姐,答應媽媽,照顧好弟弟,爹爹和娘親還會回來的’……”
說到這里,生死簿突然哭了起來。
十幾萬年了,生死簿早已稱不上孩子,但這一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公子鸮微微捏緊了書,然后把她放在自己胸口,緊緊地貼著。
“爹爹,你們怎麼過了那麼多年,才回來呀?我和弟弟盼呀盼呀,眼睛都望穿了。
每年你和媽媽祭日的時候,我都會去幽都山守著。媽媽說過,你是鬼王,哪怕重生了,轉世了,輪回了,你都是鬼王,你還會從幽都山出來的。我等了十幾萬年,終于等到你出來了……”
生死簿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像個幾歲的孩子,而她的哭聲也撕裂了公子鸮的心。
腦子里恍惚有些畫面,還有那雙流著淚的眼睛,那麼刺痛,像是一瞬間把他拉回了某個場景里。
“爹爹,不能讓媽媽再走了,我不要媽媽走,冊冊也不要媽媽走,你們都好好的……”
生死簿的哭喊把公子鸮從那些散亂的畫面里拉回,他長長吐了口氣,“放心,爹爹不會讓你媽媽離開的。
”
父女倆這一場相認跨越了一千多年,跨越多少個思念成災的夜。
孩子還是那個孩子,哪怕時間過得再久遠,他們活得再久,依舊是當年那個失去爹媽的小可憐。
“媽媽還說什麼?”公子鸮輕輕地拍著生死簿,他的回憶里沒有當爹的經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孩子,只得這樣輕輕地拍著,就像是人間那些哄孩子的奶爸一樣。
“媽媽說完那番話,就再也沒動了,她的眼睛一直睜著,看著我和弟弟……
直到我拉著弟弟跪在她面前,承諾這輩子會照看好弟弟,會等著她和爹爹回來,她才閉上了眼睛。”生死簿已經泣不成聲。
“后來呢?你們倆又是怎麼成為生死簿和姻緣冊的?”好一陣之后,公子鸮才又問道。
“后來,來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就是青羊觀的青羊神君。是他幫著我們安葬了媽媽。
他說,如果我們想等著爹爹和娘親回來,以現在的人形是沒辦法活那麼久的。
還說,鬼王和喜神同時隕落,人間姻緣和轉世輪回皆無人執掌,若我二人愿意舍去肉身,執掌人間姻緣和轉世輪回,那便可以活上幾十萬年,與日月同壽,總能等到爹爹和娘親回來。
于是,我留在幽都山,以幽都山的力量生成了一本書,便成了生死簿,掌人間轉世輪回;弟弟回了喜神殿,也生成了一本書,便叫姻緣冊,掌人間姻緣。
從那之后,地府的鬼王便由我來選任,而喜神殿的喜神便由弟弟來選。”
聽完這番話,公子鸮覺得,等把那個女人解決了,他還得再走一趟青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