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廢話真多。認識你也不知道是運氣還是倒霉。”他不再理我,抽完煙真的進被窩睡了。
我坐在他床邊,淡笑道:“我也在想認識你是運氣還是倒霉。”
隔天一早,我去律所的時候前輩們都盯著我的臉,時不時來嘲笑幾聲問我:“你到底是律師還是混子?真丟我們律所的臉。學校怎麼不送個美女律師來,搞這麼個菜鳥送過來?”
很多人都投給我嘲笑的眼神,我的咬肌隱隱迸出,卻只能忍耐。那些嘲笑過我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笑不出來。
傍晚前,我又去了那個女孩家補課。她依舊不讓我教她什麼,只是讓我待著,今天還丟給我一本雜志,我拿在手里時想笑,竟然又是那只貓的畫冊。
“王同學,你想給我洗腦?”我把雜志拿在手里揚了揚。
她瞥我一眼:“讓你看你就看,我爸媽可是付錢了的,再說你低著頭我才不想笑。老師,還好我爸媽總是不在,要是看見你臉上的傷,還不把你直接辭退。”
我沒理她,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眼,然后攤開手:“把筆給我。”
她愣愣地看著我:“為什麼?”
我悄悄從她手里拿走那只鉛筆:“給我張新的畫紙。”
她一臉好奇地看著我:“你會畫畫啊?”
“拿來。”
她給了我新的,我找了塊木板夾上坐在窗口。我畫到一半的時候,唐穎回家了,她和昨天一樣搬了把椅子坐在店門口,她父親給她遞過一截玉米,她接過,又啃起來。我不知道今天她會不會又拿吃過的玉米棒子當毽子玩,突然回想到昨天的畫面,不由就淡淡笑起來。
“你干嘛呢?”王丹琳沖我喊。
思緒的線被陡然剪斷,我回過神,刷刷畫完之后的素描畫遞給她:“連她姐妹都畫了,天蝎座的。”
她愣了愣:“我不太喜歡她姐妹,而且雜志上只有封面有啊一副,你看幾眼就畫那麼像,你到底什麼人啊,該不會除了家教還是漫畫師吧?”
從她眼睛里我看見了崇拜,我指了指自己的臉:“漫畫家不是都該鬼馬又孤僻嗎?被人打成這樣的家教老師,哪里像?”
她噗嗤一下笑出來:“留下你還真留對了。突然感覺你沒那麼無趣了,今天讓我刮目相看呢,特別是臉,好精彩。喔,還有畫。教我畫畫吧。”
我沒理她,目光轉向窗外。
她走過來,問我為什麼盯著那家小吃店看,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心虛,脫口而出說:“餓了。”
她癟癟嘴:“等著,我給你叫她家水餃,聽說味其實還行。不過我不吃她家的東西。”
我聽后,從兜里掏出十塊錢紙幣:“幫我打電話叫一份,謝謝。”
她看了眼我給她畫的貓,說:“看在這畫的面上,我給你打電話。”
我站在窗口,沒多久就看見這個叫唐穎的女孩拿著餐盒出了店,穿過狹隘的馬路。
許牧深(3)
1、
我和唐穎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一盒小小的水餃。
王丹琳幫我叫了外賣,唐穎來送外賣。
王丹琳去開門的時候給了她一張十元的紙幣,然后就擺擺手對她說:“不用找了,水餃是六塊錢是嗎?四塊給你當跑腿費。”
生活的優越者,還是習慣用一種站在高處的視野去俯瞰比自己低的階層,猶如我在律所被高級律師嘲笑的處境何其相似。
我站在臥室門口沒有出去,送外賣來的女生也沒有看我一眼,她甚至沒接話,不卑不亢地從兜里掏出四個硬幣塞在王丹琳的手上,轉身就走。
一個小小的細節卻肆意沖撞了下的我心口。
那之后,我每天到時間就站在窗口看著她,甚至變成了一種習慣。偶爾,我也會從王丹琳嘴里聽見一些關于她的事。明明和她只是陌生人,卻在一天一天中像是了解了她很多很多,直到接手家教工作滿一個月那天,王丹琳突然問我,怎麼才能打動一個男生的心。
我瞇起眼睛問:“你指的是哪方面?”
她紅著張臉說:“談,戀愛。我想和他在一起。”
王丹琳給拿出一個信封說:“幫我看看唄,看我寫的能不能打動人。”
我沒接。
她硬塞到我手里,臉蛋紅了個通透,耐性不好地說:“幫我看看嘛。”
我點頭,無奈地拆開信封,在第一行就看見了許老師三個字,不由狠狠一愣。
內容是一首徐志摩的詩《黃鸝》
文藝氣息很濃郁。
從上初中開始,我的抽屜里時不時就會有這種信件,百分之八十甚至連落款名字都沒有,我早已看得麻木了,可這次卻不同,因為寫情書的人就坐在我面前,兩只眼睛還忽閃忽閃地盯著我看,我從頭到腳都充滿了不自在。
我把信紙重新疊起來,一絲不茍地放進信封里,重新交還到她手上,慢條斯理地對她說:“看稱呼,你喜歡的人是你老師。學生和老師的輿論總是很多,建議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比較好。”
女孩的臉更紅了,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手也一個勁摩來摩去:“不行嗎?真不行?我挺喜歡你的。”
她一把抓著我的手,很緊。
我的臉也熱起來,伸手解開最頂端的一粒扣子,輕咳一聲說:“抱歉,我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