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步子陡然頓住,轉身:“我過來是答應了你爸媽做家教工作,你不讓我教你,我留下做什麼?”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走,我就這麼和他們說,到時候看誰還敢讓你做家教,你會被封殺的,許老師!”
她刁鉆得很,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
可能是見我不說話,她突然把領子往一邊扯,露出一點點肩膀沖窗外喊:“老師摸學生了!”
我沖過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她像是被我嚇壞了,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淡淡地說:“好,我留。不許再叫了。”
松開手,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我說:“不陪聊天。”
“誰想和你這麼呆板的人說話,沒勁。你就待著就行,愛干嘛干嘛。”她不太高興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書桌那拉開椅子坐下,拿出了畫質和鉛筆開始畫起來。
我站在窗口,望著對面那家小吃店。
王丹琳說,那女孩叫唐穎。
她的玉米吃完了,乍一看似乎啃得亂七八糟。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以為她要去丟吃過的玉米棒子。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拿它當毽子踢。
我驚訝她的想象力,突然就開始注意她。
她起初很顯然踢不到幾個就失敗了,但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幾次之后越來越嫻熟,踢的時候辮子還甩來甩去。
我不由默默地為她數起來。
“29個。奇跡。”
“什麼?”王丹琳突然問。
我沒回頭,依舊盯著窗戶對面答了句:“你那個同學想象力很豐富,她在拿吃過的玉米糊踢毽子。”
王丹琳一點也不好奇,嘴里切了一聲:“窮唄。要不然她能一下課就只能在家幫忙?我們班的人午飯都去食堂吃,她倒好,每天就啃家里帶的剩菜剩飯,同學都說,搞不好她那些吃的,都是客人吃過的。”
我瞇了瞇眼,莫名有些氣憤:“同學,你嘴挺毒。你看見是客人吃過的了?就算是,人家的家庭條件差她還能奮發圖強也很值得欣賞。何況你的家庭條件應該也不算特別好,比你條件好的人比比皆是。換做你,能接受別人居高臨下的態度嗎?”
她被我說得氣紅了臉,又說:“我們班沒人和她玩!”她不再理我,握著鉛筆又繼續畫起來。
我靠在窗口,第一次很刻意去關注一個女孩。
她叫——唐穎。
和我一樣總被人說成無趣,也和我一樣不是很合群。
2
臺球室后面的小水泥房,一排排全是單間,住在這里的人一般都是外地戶口的打工仔,或者學生黨。
我推開門時,江辭云光著膀子蹲在角落里搓衣服,他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泡站起來:“這麼快回來,被人辭了?啊?”
他是我的室友,偶然下認識的人。住到這之前,他剛剛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起大落。
“沒有。她不需要我教,但工資會照付。”我說。
“為什麼?看上你了?學我師生戀?”江辭云擦了擦手,沒有洗完衣服就點了根煙。
“胡說。”我往床上一躺,看著泛黃的天花板。
江辭云走過來坐在床邊盯著我。
“干嘛?”我被盯得有點不自在。
江辭云壓下臉,低低地說:“我剛失戀,萬一你戀愛了,我好像顯得更慘。”
我哭笑不得地推開他:“我暫時會陪著你。”
江辭云死乞白賴地笑起來:“操,對話怎麼聽起來有點不對勁?不會是一直想讓我攻你?啊?”
他故意掀開被子,掐住我的腰。
我一扭:“去洗你的衣服。”
江辭云站起來,把煙蒂丟在地上,掐滅。
他重新回到位置上洗衣服,我把手墊在枕頭上看著江辭云。我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永遠只像現在這樣,就如我不會永遠只是個不起眼的新人律師。
江辭云洗完衣服,從鍋里拿了兩截玉米,他丟給我一截:“既然有外快拿,晚上買肉給我吃。”
我接過玉米說:“可以,一會我就去買。”
過了幾分鐘,我盤著腿坐在床上,盯著吃完的玉米棒看得出神。
“一動不動,打坐呢?”江辭云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我很認真地問他:“吃過的玉米棒能當毽子嗎?”
江辭云冷笑一聲:“你有病。”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覺得……很有趣。”
許牧深(2)
江辭云洗完衣服,他在家里躺著抽煙,我出去給他買了肉,煮了豬肉燉粉條給他吃。
他倒了杯酒說:“阿深,你要是個女的多好,老子就娶你。”
我被這家伙逗笑:“我要是個女人,肯定不會嫁你。”
江辭云咀嚼地動作慢下來,他手里的筷子往盤子里戳,悶悶地問:“就因為我現在工作不穩定?有了上頓沒下頓?”他陰鷙地笑了笑:“也對,誰會愿意跟這麼個沒安全感的男人。”
他喝下一整杯的酒,我打量他許久,淡淡地說:“抱歉,我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太好看了,如果我是女人,嫁給你會自卑。”
他的臉色還是沒有好轉。
“第一次做生意可以成功,以后也可以。辭云,你不該再做太危險的行當。”我誠懇地說。
坐在我對面的男人很早就輟學了,他在社會上一路摸爬滾打了好幾年,從小流氓變成公司老板,又從公司老板變回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