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深微笑,抬手指了指那人:“沒確鑿證據下,律師的每一句言辭最好要保持嚴謹。一會都別來辦公室找我,我有事。”
他說完,抬腳邁上樓梯,我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樓辦公室。
我拉了把椅子坐,環視著辦公室問:“到底什麼事。”
許牧深和半年前一樣,給我泡了玫瑰花茶,玫瑰花的香氣不算花里很馥郁的那種,但大抵聞過玫瑰的人都會很清晰的記住它的味道。
我捧著茶杯吹氣:“這花茶該不會還是半年前剩下的吧?”
“換過很多次。”許牧深說。
我看他一眼:“看來你律所的女客戶不少。”
許牧深給自己泡的是杯很濃的綠茶,沖泡的開水是滾燙的,以至于茶葉被迅速泡開后堆積了快半個杯子。
濃茶解酒,他一夜沒睡,還能提神。
“你坐著別動就是幫忙。”許牧深喝了口茶,大概是太燙,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隨即放下了。
“啊?這是哪門子的忙?我沒聽懂。”我多少有點茫然。
許牧深沒理我,他拉上窗簾,只透很小的窗簾縫隙。因為是白天,辦公室里本就沒開燈,突然光線就變得很暗。
“給我當次實體模特,有個人物畫的比賽我想試試。”許牧深靠在窗簾的縫隙間,光更微小了。
我把椅子挪了挪,面向他:“你以前那會不是說只是業余愛好,不追求更高的境界了麼?怎麼突然想參加什麼比賽了?”
“我的話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許牧深盤著手,聲音如是好笑。
“我也不知道。”我輕輕聳肩。
記憶本身就是個奇怪的東西,當時覺得很深刻的片段過了時間不排除只記個大概的可能,也有些以為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和話就是會突然被記住。
“我去拿畫具。”
許牧深轉身時,我忽然叫住他:“怎麼不找辭云?他比我好看太多了。他比我合適。”
許牧深一邊在柜子里翻著畫具,一邊說:“他不行。”
“怎麼會?”
許牧深繼續說:“我準備用幾張人物圖做成一組對比,裱成一幅。”
之后,我很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這種感覺讓我很心慌。許牧深那雙眼睛一次次大方落在我臉上,有時看一眼就轉開,又時會看很久再轉開。
他握著鉛筆的手一直在動,我不曉得這半年他的畫畫水平到底進步了多少,反正之前看見我和江辭云的畫還是挺生動的,更別說那會還是憑空想象下的產物。
“臉不用那麼僵硬,隨意就行。”許牧深說。
他畫了三個多小時,我差點睡著,想上廁所又看他畫得認真不好意思說。
快中午十二點,許牧深手里的筆總算放下了。
“好了嗎?”
“嗯。”他點頭。
我站起來第一時間沖過去看,當我看見的時候心立即就沉了一下。
第一張畫里的我嘴角上揚,穿得很樸素,一頭明顯干枯的頭發,看上去就像個村姑。
第二張畫里的我歇斯底里,那種充滿憤怒的眼神我得心驚膽戰。
第三張畫里的我就是現在,短發利落,衣服品味反差極大,要是不仔細看,我自己都快認不出我。看上去是完美了很多,但怎麼看都好像少了點什麼。我不知道究竟少掉的是什麼,于是盯了很久。
“感覺如何?你最喜歡哪一副?”許牧深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我莫名地一個激靈,看他:“畫得都好。很像。”
“你最喜歡哪一副?”許牧深似乎必須要從我嘴里得到這個答案。
我的心跳一點點失去正常的頻率,眼睛一直在三幅畫上迂回,然后我忍不住了,問:“你不是要參加什麼比賽吧。”
“被發現了。”
“如果是別人看,光從表情和整體度上說,第一副最順眼。但作為我本人……”頓下話,我的手指在第三幅上輕輕敲了敲:“我喜歡這個。”
“說理由。”許牧深盯著我,他眼底的酒意好像被沖淡了很多。
我說:“時間只會向前走,沒人能讓時間倒流。”
以為許牧深會和江辭云一樣覺得曾經的我人味更多,可許牧深卻說:“我也喜歡第三幅。”
這倒是把我給愣住了:“你,也說理由。”
許牧深收起這三張畫:“唐穎,你很努力,不管是為了誰努力,敢拼的女人最動人。第一張太隨波逐流,第二張太沖動絕望,第三張……最好。要是你也喜歡現在的自己,不用刻意為誰改變,真正愛你的人會理解你,這是給辭云的考驗。”
我一愣,尷尬地沖他笑笑,抬手看表說:“不早了,我先去公司了。”
“好。”他十指交纏,點頭。
出了律所,我的車飛快地沖回公司,午飯我叫了快餐在辦公室,下午批文件的時候我心里亂得不行,但要說具體原因又實在說不出來。
篤篤兩聲,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
經理急匆匆地說:“有個員工給人事部交了辭職信,今天就沒來上班,工資的尾款也不要了,電話不通又找不到人,查了下身份證居然是假的,八成泄密的就是他。”
我定下神說:“幫我打電話約陸勵,下午。”
沒多久經理又進來我辦公室說:“約好了,下午四點。”
我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快三點,問道:“地址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