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他的無情和慈悲
江辭云被我逗笑,漸漸的他的眼神卻變得熾熱:“或者我替你出口惡氣讓陸勵吃點苦頭,選一個。”
我伸手推著他的胸膛把人推回原位:“哪個我都不想選。”
“傻姑娘。”江辭云低頭攪動著醬汁,袖口的色澤十分沉重。
其實報復這種事曾無數次出現在我心里某個角落,可我的青春回不來,孩子回不來,婚姻也回不來,到頭來只是徒增煩惱罷了。身處社會底層,滿身都是被壓迫的痕跡。怎麼填飽肚子,怎麼讓重病的父親活得久一點,于我而言似乎更重要。
吃飯的過程中,江辭云時不時往我的碗里搗菜,這類動作似曾相識。以前偶爾幾次也有個男人給我夾過,那個男人往我碗里夾的都是他不喜歡吃的菜,我的碗就如是喂豬的泔水筒。但江辭云是細心觀察了我更喜歡什麼才給我夾什麼。
安靜吃完這頓飯,我自覺掏出錢包。
江辭云有些不悅地看著我:“我還沒窮到讓你買單的地步。”
我搖搖頭:“我說過再遇到就請你吃飯。沒什麼錢請不了太貴的,你就別爭了。下次要是成千的飯,你讓掏錢我也不掏。”
他皺著眉頭,略顯無奈地說:“你是第一個給我買單的女人。”
從店里出去的時候我媽來了電話,她說江辭云的辦事效率特別高,我爸順利轉院,還專門請了護工照顧,病房里安置著陪客床,總之一切都有條不紊。
我感謝地看他一眼,江辭云則輕輕拍了幾下我的肩:“走,送你回家。”
城郊的老式樓盤攏共六層,我家在五樓。
沒有電梯,樓道也十分狹隘。蜿蜒的小弄堂墻壁貼滿了辦假證和治性病的小廣告,道路更是凹凸不平,要碰見下雨就會積滿臟水,沾一身的濕泥。
樓梯口,江辭云擺擺手:“上樓睡去。”
他說完就轉了身,抽著煙快步往小區門口走。
樓梯上的燈壞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對于住習慣的人來說哪怕沒有手電的情況下也能駕輕就熟地摸上去。
我走到四樓轉角,身子突然就是一僵。
只有朦朧月光的樓梯間里,有團猩紅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在夜深人靜時特別的慎人。
“唐穎。”
陸勵喝了酒,走過來的時候酒氣很重,我不知道是吃多了還是怎麼,胃里突然一陣陣惡心。
他真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擰住我胳膊的力道很勁,手臂明天準青紫了。
“松手!”我厭惡至極得甩著手。
陸勵放開了我,整個人都堵在臺階上,似乎今天不和他談一談是不會讓我安穩睡上一覺。
他搖晃地邁下一個臺階,從兜里掏著什麼。
借著零星的光線我看見了張銀行卡,平滑的表面卻好似充滿了金錢的質感。
“卡拿著,需要花錢就從里面取,密碼是我手機號后六位。”陸勵熏著酒氣,頓了好幾次才把話說完整。
我盯著它。
要是這張卡來的早一些,或許我會很滿足。可事實是陸勵的經濟我從來就無權操控,別說是主動給銀行卡,就連表達讓我管錢的意愿都沒有過。那些熱戀時有的浪漫和熱情早在一天天平淡無奇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那時候的我不太在乎這些,矛盾和裂縫也絕不在經濟上,連他出軌的委屈我都決心咽了。
他呢?留給我的是顆空落落的心和一本離婚證。哦對,還有一個滿是血水的死嬰。
我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問:“遲來的離婚費?”
“不是。”
“想給我爸出醫藥費?”
他微微搖頭。
019 他的無情和慈悲
我簡直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直說!”
陸勵的聲音很沉:“婚后我良心一直過不去,它是你應得的,你想用它做什麼就做什麼。”
呵,筆挺的西裝和體面的副總身份依然掩飾不了他的惡劣。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盡量平靜地問:“你在里面裝了多少錢?”
“一百六十萬。”陸勵的呼吸灌著酒氣。
一百六十萬?
我從來不知道他是個這麼大方的人,說來也好笑,離婚的那天他連一毛錢都吝嗇花在我身上,現在卻拿出一百六十萬讓我愛干嘛干嘛。
我厭惡地閉上眼睛后又睜開:“這麼一大筆錢來買你的心安?果然有副總的氣派。可陸勵,良心這種東西你有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辭云那家伙影響,原本該嘶聲力竭大吼大叫才能充分表現出來的憤怒,每一個字竟都變得輕描淡寫,像碗沒溫度沒味道的白水,淡到了極限。
陸勵緊緊捏著卡,手僵在原處沒收回,也沒有強硬地塞到我手里。
僵持了一小會我沿著扶手從很小的縫隙里擠過去和他擦身而過。
突然慶幸自己下降的體重至少是陸勵賜的,不然那個一百四十多的胖子斷然過不去。
陸勵沒有追上來,杵著那。
我走到門口掏鑰匙,一個男聲突然穿耳而過:“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我一聽,握著鑰匙的手往孔眼里拼命戳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找不到正確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