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薄歡第一次來賀家的時候他當時也才十三歲,對找個小姑娘來陪伴照顧弟弟的這種方法嗤之以鼻。
再沒有比這更離譜且不科學的辦法了。
一個山村里出來的小女孩,性格內向,要適應在賀家的生活可能都很難,更別說是去對付攻擊性很強的賀聽南了。
萬一這小女孩受了傷,賠錢是小事,但到時候都是麻煩。
在他看來,當時瘦弱的跟柴火棍一樣的薄歡絕對撐不過兩天就得哭著喊著要回家了。
結果如他所料,第一次見面,他弟弟就把人小姑娘的頭給砸破了。
他當時趕到的時候,小姑娘半邊臉全是血,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口,也不哭,就一直在盯著屋子里看。
她額頭上口挺深的,旁邊的管家都嚇了一跳,趕緊去找醫藥箱準備給她處理一下傷口。
當時出于好奇,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站在走廊拐角處觀察著。
過了片刻,獨自站在房門口的小姑娘竟然不僅沒有表現出害怕,反而推開半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出人意料的反應。
賀知北從來都不吝嗇用最惡毒的想法去揣測人心,即便對方只是個年幼的小女孩。
他放輕腳步跟到門邊,往房間里看去。
他猜想也許這姑娘是氣不過要打回來,或者是質問賀聽南為什麼要拿東西砸她。
結果,門內的景象實在出乎了他的預料。
回憶到這里,賀知北一挑眉,看向身邊明顯表情不太自然的弟弟,“當時小歡那麼對你的時候,你還記得當時自己心里在想什麼嗎?”
賀聽南沉默的看向閉目沉睡的薄歡,“……我覺得她瘋了。”
“我當時也這麼覺得。”賀知北勾起唇角,“她可能是嚇傻了。”
當時被砸得一頭血的小姑娘面對陌生的環境和兇惡的小男孩,竟然沒有跑掉。
她反其道而行,隨意的用袖子抹掉臉上的血,走進屋子,然后……忽然伸手抱住了渾身豎起尖刺的賀聽南。
自己臉上身上都是血,嘴里卻在安慰他,讓他別害怕。
匪夷所思。
“你當時砸到她是巧合,但她卻一眼就看出了你對血的恐懼。”賀知北神情莫測,“她的敏銳和應變能力完全超出了一個七歲孩子的水平,這也是她當時能留在賀家的原因。”
第一次見面就發生這種事情,如果她表現的像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被砸了之后哭哭啼啼的,事后賀延正必定會給薄安慧一筆錢補償她們母女。
不過,來賀家陪伴賀聽南的事情鐵定是要吹了的。
薄歡能留下來,全是靠她自己的聰慧以及堅韌的心性。
幼時的回憶已經有些模糊了,賀聽南卻被自家大哥的話題帶著,忍不住去回想。
薄歡當時在山村里長大,生活條件不好,人也長得干干瘦瘦的,抱著并不舒服。
但幾乎是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那一雙像是匯聚了天上星辰的眼睛。
小孩子的眼睛比大人要明亮許多,小時候薄歡的眼睛很大,黑眼球多,眼白少,就跟玻璃珠子一樣圓溜溜亮晶晶的。
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彎起的弧度以及長長的睫毛都漂亮極了。
他沉浸在深淵里的童年幾乎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但那雙眼睛是他怎麼也忘不掉的。
賀聽南低頭看著掌心,回憶著當時的心情,“她抱我的時候,我覺得很溫暖,但也很害怕。”
“所以你選擇了推開她?”
“嗯,她太溫暖了,所以讓我覺得害怕。”他低笑了一下,額頭抵在玻璃上,“雖然她當時是為了生活不得不那麼做,但她的確是個很堅強有毅力的姑娘。”
被小時候的他用各種惡劣的態度推開無數次,但每一次她都會好脾氣的笑笑,包容下來。
即便后來知道了她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但她的堅持的確是讓他慢慢的習慣了身邊多了一個人的存在。
之后薄歡順理成章的留在賀家陪伴他,一待就是這麼多年。
想起剛才賀知北說的話,賀聽南問道:“大哥,你為什麼會說我第一次見面就喜歡小歡呢?”
“你那時候除了面對我的時候還有點反應,其他時候都眼神呆滯,可薄歡抱你的時候,你眼里是有光的。”
只看弟弟通紅的耳朵,以及那雙下意識想要回抱住的雙手,賀知北從那個時候就知道,這事成了。
心理醫生出的這個不科學的主意,竟然還真的歪打正著了。
可惜,他之后離家在部隊待了太多年了,等到在注意到的時候,弟弟已經養成了囂張霸道的性格,并且對自己的真實想法毫無所覺。
加上他對薄歡的心思深沉一直有所顧忌,也就沒有提醒弟弟,以為年少的那點兒朦朧心思過去也就過去了。
誰想到,這兩個人兜兜轉轉糾纏了這麼多年。
這大概就是孽緣吧。
賀聽南愣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別過了臉,“所以,我對她大概真的是一見鐘情。”
“……”賀知北只當沒看見他微紅的眼,“一會兒我讓人去聯系M國的專家,在腦科方面他們是全球最權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