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還是彎腰將它撿了起來。
藍色半透明的油紙上沾滿了臟水,尤其是那上頭大朵的佛國幽曇,描繪的層層疊疊的白色花瓣被污染的幾乎看不清楚原來的樣子。
傘面此時還在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臟水,之前圣潔優雅的模樣全然不復。
倒是有了幾分零落成泥的凄涼。
制作起來費時費力,花費許多時間才能描繪出這麼漂亮圣潔的花來,可毀壞卻只要一瞬。
這種脆弱的藝術品經不起絲毫摧折。
薄歡盯著手里臟兮兮的油紙傘,忽然想到了石徑轉角處的那猝然一瞥,微微瞇起的桃花眼里神情難辨。
卡米拉見她一直盯著那傘不動,忽然開口,“這把傘小姐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我幫你擦干凈吧,表面應該是涂有防水的桐油的。”
薄歡回過神來,輕輕一笑,“沒用的,里側也濺到泥水了。”
卡米拉好像并不擅長安慰人,聞言重新沉默了下來。
薄歡將手里的油紙傘遞給她,“幫我拿去丟掉吧。”
說完,她直接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卡米拉一愣,看了看手里的傘,而后又詢問了一遍,“就這麼扔掉麼?”
明明剛才好像還很喜歡的樣子。
“臟了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啊。”薄歡笑笑,“就像宣紙上落了一滴墨,整張紙就全都廢了,扔掉吧。”
卡米拉作為華裔從小在國外長大,雖然會中文,但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過她也沒再說什麼,謹慎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危險之后才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前將傘扔了進去。
一直到坐上車,將呼嘯的風雪擋在外頭,薄歡才算是松了口氣。
已經十點左右了,車窗外的海鮮酒樓熱鬧依舊。
她伸手擦了擦玻璃上朦朧的霧氣,液化產生的水漬將外頭的景色微微扭曲,很快又模糊了起來。
這樣人來人往的鬧市跟后頭的竹林小屋完全像是兩個世界。
汽車發動,擋風玻璃前的雨刷器勻速掃著落雪,車燈照亮前路,最終緩緩駛離這里。
薄歡呼了口氣,閉上眼靠在座椅上,心事重重。
“人心真是難測啊……”
第250章 賬本
竹屋內,江楚非喝了口茶,手上慢條斯理的翻動著賬本。
厚厚的牛皮筆記本看得出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土黃色的封面看上去臟兮兮的,邊角處有著明顯的皸裂磨損。
筆記本泛黃的紙張上字跡粗劣歪扭,跟鬼畫符一樣,各國語言都有,有些地方還寫得不甚清晰,要想辨認清楚很費精力。
他已經看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了,此刻時值深夜,他卻完全沒有絲毫暴躁不耐,甚至還看得饒有興致。
屋門忽然吱呀一聲響了起來,勁瘦黝黑的通差身形鬼魅一樣無聲飄了進來,在他桌旁站定。
“老板,人已經回到酒店了。”
江楚非沒抬頭,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嗯,我讓你查的都查到了嗎?”
“已經查到了,薄小姐身邊那個女保鏢是賀聽南派去的,前M國海軍陸戰隊的軍官,除了她之外,還有九個人在暗中保護。”
通差看看他的臉色,試探道:“另外,之前阿慈那家伙的確是暗中跟蹤過薄小姐,我已經警告過他了。”
江楚非抬頭輕笑了一下,語意溫和,“阿慈那孩子性格叛逆的很,你還是別管他的好,不然他可能反而非要做點什麼不可。”
“您太縱容他了。”通差還是沒忍住開口道,“前陣子如果不是他跟條瘋狗似的把那些目標人物全殺了,也不會這麼快就引起警察的注意!”
“對于喜愛的東西,人們的容忍度往往都會高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江楚非不以為意,“阿慈是一把鋒利的刀,不過……”
他拿過手邊的放大鏡,仔細查看賬本上字跡不清晰的地方。
“不管他再怎麼鋒利,只要刀柄握在執刀人手里,就沒什麼可怕的。”
通差想起之前被殺掉的那些人,又想到江楚非此時的話,心神一凜。
既然執刀的人一直沒變,刀依然在掌控之中,那麼刀下亡魂的增加自然也是執刀人的意思。
連忙低垂了眉眼,不敢再說什麼,“是,我知道了,但是他盯上薄小姐的事情您也不管管嗎?”
之前老板可是明確說過的,不許手下的人動那女人,阿慈這可是犯了忌諱的。
江楚非沒有回答,眉間卻忽然一松,放下放大鏡,用筆在草稿紙上記了幾個數字,列了公式一點點演算著。
最后得出的數字正好跟他之前估計出來的相差無幾。
他將筆隨手扔在桌上,笑意加深,黑漆漆的瞳孔深處卻幽寒一片,“三叔公真是好膽色。”
通差一時間也顧不上剛才的話題,精神一振問道:“果然跟老板之前的猜測一樣麼?”
玉竹一樣的指尖輕點著那牛皮賬本,江楚非點點頭,“他敢偷著干這樣的事是我沒想到的,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通差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寒,“那個老東西活著的時候就針對您,現在查出來這些之后,看看三角洲那幫人還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