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沒說完，賀聽南已經不管她，自顧自的在那小陪護床上躺下了。

　　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睡在單人小床上看著有些伸不開四肢的憋屈感。

　　偏偏賀聽南倒是一副很舒服的表情，躺的心安理得。

　　見她仍然站著，他不耐煩的吩咐道：“傻站著干什麼？趕緊去床上躺著去啊。”

　　薄歡抿了抿唇，看他堅決不肯換床，也就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在洗漱卸妝之后坐到了寬大的病床上。

　　密閉的空間內，兩人躺在相距不過一米的兩張床上，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然而，空氣里彌漫的卻并不是薄歡想象之中的尷尬，而是一種讓人心中有些悵然的復雜情緒。

　　過了一會兒，還是賀聽南先打破了沉默。

　　“那個……”他仰躺著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昨天我來的路上是真的出了點小問題，我沒有騙你。”

　　薄歡沒有躺下，而是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手臂抱著蜷縮的雙膝。

　　她沉默了良久，“啊，我知道。”

　　昨天就知道了。

　　只不過對于昨天的她來說，他是不是撒謊，有沒有真的出了交通事故，她都不甚關心。

　　一個陌生人的死活于她來說無關緊要。

　　但今天……

　　所以說她討厭欠下人情債不是沒有道理的。

　　薄歡勉強收起了心里的不痛快，偏頭看向他，“昨天冤枉了你，跟你道個歉，對不起。”

　　賀聽南愣了一下，也偏過頭，目光有些復雜，“我希望在你那里聽到的永遠都不是這三個字。”

　　近二十年的人生歲月里，他們互相欠了對方多少個‘對不起’？

　　這三個字放在他們之間永遠都太過于沉重了。

　　她沉默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跳過了這個敏感的話題，“還有，今天你救我的事情我必須跟你說聲謝謝，要不是你救我，今天我會怎麼樣很難說。”

　　她薄歡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她跟賀聽南之間有矛盾不假，但現在既然他救了她，那麼這聲該有的道謝她也不會吝嗇。

　　賀聽南無聲嘆了口氣。

　　聽著這道歉以及道謝，他心情不僅沒有半點欣喜，反而愈發的更沉重了。

　　這是明顯要堅持跟他劃清界限啊。

　　畢竟親近的人之間并不需要這麼多的客套，這些都是面對外人的時候才需要有的禮貌。

　　嗓子眼像是堵了塊黃連一樣，苦的他心臟都隱隱抽搐。

　　可偏偏，他還要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咱們之間不需要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他有些艱難的側過身，唇邊勾起一抹笑，“你只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你如果遇到危險，我就是豁出命去都會救你的。”

　　天知道他在救護車上醒過來看見她沒事的那一刻有多慶幸。

　　他慶幸自己十幾年如一日的鍛煉體魄。

　　在特戰部隊以及各種野外里摸爬滾打練出來的爆發力和反應力讓他能夠在那短短的幾秒鐘之內救下她。

　　這麼多年的汗和血沒有白流。

　　還好，他最終還是趕上了。

第170章 悔恨

　　明亮的眼睛像是倒映在湖泊里的最美妙閃耀的星辰，美得不可思議。

　　有一刻，那雙深邃的鳳眸跟記憶里少年時期的眼睛重疊在一起，讓薄歡心臟微微揪緊。

　　只可惜，過去的東西大概注定是找不回來了。

　　她垂眸避開賀聽南的視線，有些不太適應賀聽南的改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大概是被拒絕的次數太多了，賀聽南見她反應冷淡也并沒有太多失望，反而平和下了心態，跟她東拉西扯的聊天。

　　他們倆如今的相處模式，他如果不開口說點什麼，薄歡大概會保持這份冷淡禮貌一直到明天早上離開。

　　這一晚上的單獨相處來的彌足珍貴，他不能隨便就浪費掉。

　　其實他也并不是個特別健談的人，找的一些話題并不能很好的引起兩個人的共鳴。

　　一個熱情一個冷淡的強烈對比讓他有點不好受，交談一時間便這麼停了下來。

　　賀聽南苦笑了一下。

　　他們以前在一起從來不會有這種相對沉默的時候。

　　可現在再開口的時候字字斟酌、句句小心，生怕會觸動到以前的傷口，令彼此難過。

　　沉默的病房空氣里流淌著淡淡的心酸。

　　過了一會兒，薄歡忽然間主動開口問了一句，“你傷口疼麼？”

　　本來還在默默難受的賀聽南愣了一下，反應了幾秒才搖搖頭，下意識道：“不疼。”

　　然而，這話說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這賤嘴！

　　他就應該回答說疼，然后賺一波心疼！

　　雖然他家小姑娘大概率不會心疼，但是也總好過他自己硬扛著。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就在他心里哀嘆自己嘴快說錯話了的時候，薄歡忽然笑了一下。

　　她翻了個身，從平躺變成了面對他的方向側躺著。

　　“你確定不疼？”

　　她之前看了賀聽南的傷口，那麼長的一道傷口，先前因為接住她的時候太用力，縫合好的傷口全都崩開了，比之前要嚴重的多。

　　重新拆線、清洗，然后再縫合起來，這就多受了好幾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