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警聲在周遭響起,滿府的護衛撲向潛伏在暗處的刺客。
趙峻一擊得手,再不戀戰,哨鳴聲里閃身疾退。
來途去路在入涼城前已經商議過,趙峻既是拿著性命行刺殺之事,帶進來的盡是玄鏡司精銳,曾無數次同歷生死,配合極為默契。此起彼伏的哨聲在都督府各處響起,或遠或近,彼此呼應。
都督府的得力將士多被派往城門,余者追殺時比尋常稍顯散亂。而魏知非、夏氏和她倉促招來的玄鏡司暗樁仗著熟知涼城地形,各帶一路,彼此掩護撤退,如鳥獸四散,躲入涼城的大街小巷。
護衛都督府的將士怕被調虎離山,只能示警,命旁人追殺。
章孝溫則被扶入寢處,召軍醫來救。
趙峻的弓.弩是玄鏡司一絕,勁道準頭幾乎出神入化,那鐵箭穿破護甲,沒入體內近乎三寸,傷在要害之處。箭上有細密的倒鉤,貿然拔除定會撕得皮開肉綻,令臟腑身體受損。而若慢慢取,上頭又明顯煨了劇毒,只是軍醫趕來的這片刻之間,傷處的血已然黑紫。
章孝溫一生戎馬,即便曾叱咤疆場,鐵骨錚錚,碰上這等劇毒,精神頭也還是迅速瓦解。
等那毒箭被挖出來時,已然昏迷過去。
當初鏡臺寺刺殺,盛煜正當盛年,中毒后也幾乎丟了半條命,將養許久才恢復。玄鏡司的毒自然不遜于章氏,章孝溫又已年近五十,哪里扛得住?就算勉強吊住了性命,整個人亦時而昏睡時而稍醒,轟然倒在床榻。
肅州軍的主心骨也由此徹底斬斷。
哪怕仍有老將和對章氏忠心耿耿的舊屬撐著,哪怕章維迅速請了長兄回來主持大局,在太子身亡、主將重傷后,亦沒能耐力挽狂瀾。
消息迅速傳開,叛軍人心搖動。
鄭王與李慈、常元楷當即乘勝追殺,一鼓作氣收復城池,叛軍或退或降,士氣亦隨之迅速低落。朝廷的劍鋒步步逼近,十一月初,鄭王與常元楷在涼城外會師,安頓好魏鸞后投身沙場的盛煜亦在其中。
先前潛入涼城刺殺的玄鏡司眾人里,有人當晚就死于章氏追殺的刀鋒,有人在當晚得以脫身卻被章氏挖出來除掉,亦有人得以甩開追兵,悄無聲息的藏身于涼城的民居之中。
魏知非和趙峻都是帶頭之人,潛入時首當其沖,撤退時則斷后誘敵,都受了重傷。
好在夏氏有手段,雖沒法照顧所有的兄弟,卻還是竭盡全力保住了數位。
朝廷所向披靡收復城池時,眾人悄然養傷。如今鄭王和常元楷兵臨城下,就差有人在涼城里捅上一刀里應外合,他們豈會坐視?
是夜,魏知非與殘存的玄鏡司眾人齊聚,由趙峻帶頭,徑直奔向防守最薄弱的北邊城門。哨箭破空而出,響徹城門內外時,單獨帶了一支人馬的盛煜亦下令攻城。內外夾擊,士氣天壤地別,城門很快失守。
而后重兵涌入,叛軍四散潰逃。
待四更時,整個涼城已回到朝廷手中,重傷未愈的章孝溫垂死掙扎,被射殺在當場。
是夜月明星稀,殺聲噪天。
曾以赫赫戰功名震四海、馳騁疆場號令十萬大軍的章孝溫,于熊熊火光中兵敗身死。臨時之際,手中仍緊握寶刀,單膝跪地不肯倒下,那雙圓睜的眼睛映照火光,死不瞑目。
盛煜浴血走過,眼角冷意森然。
數月征伐,死傷無數,余下的叛軍不擊自潰,只剩戰火燎遍的肅州滿目瘡痍。
永穆帝拿到戰報時,龍顏大悅,卻也紅了眼眶。
過后論功行賞,班師回朝,悉由皇帝裁決。
盛煜亦與趙峻一道,晝夜疾馳奔向京城。
——那里,闊別已久的魏鸞和小阿??正等著他凱旋團聚。
作者有話要說:就剩最后一章啦,希望明天能一口氣寫完hhhh
☆、結局(下)
臨近臘月, 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時候。
因肅州戰事捷報頻傳, 竊國弄權的章氏陸續伏誅,京城里的氛圍倒比往年更熱鬧幾分。
繳清章氏余孽后, 永穆帝遣早已選好的人手北上,接手肅州一帶的軍政事務, 李慈與常元楷則奉命班師回京,代眾將士受賞。鄭王這些年駐守在朔州, 既扛著邊防重擔, 亦為牽制章氏兄弟,在苦寒之地熬了半輩子, 如今終能喘口氣, 趁機請了旨回京與王妃團聚。
自禁軍和京畿守軍中抽調的精銳折損了近千名, 余者亦班師回京。
數千兵馬行進,又是剛經歷惡戰需稍加休養,走得并不算快。
盛煜哪里等得及?
遂借著玄鏡司神出鬼沒的便利,與趙峻先行回京,打算在曲園偷懶兩日, 等將士們到了京畿再回到隊伍里, 按永穆帝的安排一道入城受賞, 撐撐門面。
抵京那日正逢落雪。
曲園的亭臺樓閣悉被籠罩在雪天的安靜朦朧里,甬道上已積了寸許的雪,不見半只飛鳥蹤影。秋日盛美如錦緞的景致已然改換,北朱閣外的槐樹上樹葉半凋,銀裝素裹, 晚風清寒。院墻之內,這會兒卻有笑語隱隱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