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眾人絲毫未曾察覺屋頂的不速之客,侍衛更是守在數道墻外,懵然不知。盧??借著風動樹梢,掠過庭院,落葉般飄然停在屋門前,染冬緊隨其后,悄無聲息。
門還未反鎖,一推即開。
兩人閃身進去,迅速反鎖門扇。
新安長公主原本時悶頭踱步,聽見這動靜,有些不悅地皺眉,抬頭向門口道:“都說了晚點再歇息——”話說到一半便被卡在喉嚨,她驚愕地看著忽然闖進來的黑衣人,在開口驚呼之前,便被盧??捂住了嘴巴,連同喉嚨也用力扼住。
所有的聲息在一瞬間化為嗚咽。
盧??急怒而來,既抱了拼死犯上的心思,便也毫不手軟,在堵住長公主的聲音后,騰出一只手拽住她肩上衣領,大步往里頭走去。染冬在旁幫忙,為免長公主掙扎時磕碰桌臺打翻器物,將她兩只手反扭住,半拖半拽。
到得內室,落下簾帳。
手底下的新安長公主呼吸受制,臉上漲得通紅,嘴唇翕動如涸澤的魚。然而自幼養尊處優的身子,便是多走幾步路都嫌累,哪還有反抗的氣力?只剩兩只腳努力蹬著,如同垂死掙扎的姿態。
在氣絕之前,盧??才松開手指。
幾乎癱軟的新安長公主垂死得救,大口呼吸時,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眉心。
“別出聲,否則魚死網破。”
狠厲的聲音壓得很低,盧??雖以黑衣遮掩身形以便暗夜潛行,卻連蒙面的布巾都沒戴。久隨盛煜身側,兇煞氣勢絲毫不遜其主,怒目逼視時,眼神如同利劍剮過骨肉,森然生寒。
新安長公主哪敢出聲音?
極度的驚恐后,因身份而生的自負驕橫早已消弭,她瞧著眼前明晃晃的匕首,聽見外頭隱隱傳來的如常動靜,心底已然涼透。很顯然,對方既險些要了她的性命,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而她滿觀的侍衛隨從,竟無一人察覺刺客闖入!
她若當真呼救,不等侍衛趕來,怕就得丟了性命。
只能暫時服軟安撫住。
掌心汗水涼膩,額間鋒銳冰寒,長公主竭力忍著心底顫抖,仔細回想染冬的臉,記得她曾隨魏鸞來此處游山,也曾陪魏鸞入宮赴宴,遂低聲道:“是曲園的人?”
“我家少夫人在哪?”
染冬寒聲,隨手扯了近處的一條櫛巾遞給盧??,讓他從背后捆住雙手。
長公主哪會承認,當即道:“我哪知道。”
“少裝糊涂!今日在宮里使下作手段劫走孩子,送信到曲園威脅,又在玄清觀設伏,樁樁件件都是你的手筆。快說!人去了哪里!”心焦威脅之間,匕首已觸到長公主的肌膚,只消稍稍用力,便可刺眉心而入。
長公主強撐著道:“無憑無據,你敢如此污蔑!”
話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閃,那把匕首已從她鼻梁側臉劃過,刺破精致的妝容。鋒銳冰涼的痛意傳來,長公主下意識想去摸,卻因雙手被縛力不能及,只看到匕首上染了血,嫣紅駭人。隨后,半邊臉上火辣辣的痛傳來,滾落的血珠自腮畔滴入領口。
長公主駭然尖叫,被盧??捂回嘴里。
染冬瞧著那雙滿是驚恐的眼睛,重將匕首抵過去,“別以為我不敢動手,人命關天,就是此刻殺了你,我也不會眨眼!再敢狡辯,廢掉你整張臉,連手足都砍下來喂狗。”
森寒的聲音,字句分明。
長公主整個人都在戰栗。
數月前那令她魂飛魄散的一幕迅速浮入腦海,她想起盛煜的兇惡狠厲,看著眼前的鋒銳逼人,一瞬間只想罵曲園里都是瘋子!然而強烈的求生欲望,終究戰勝了憤怒,她看著染冬,驚恐里迅速權衡。
這兩人深夜闖入,行兇傷人,未必不敢要她的性命。
就憑來時的悄無聲息,定能全身而退。
他們有這樣的膽氣與能耐!
絕望與恐懼排山倒海般壓過來,長公主即使有除去異己的決心,卻沒打算為個魏鸞搭上條性命,那實在得不償失。而若是招供……不論皇兄會如何看待此事,至少她能逃過今晚的性命威脅,等盛煜失勢后,仍可清算舊賬。
而此刻,若徑直招認,這兩人未必不會痛下殺手,趁著無人察覺將她滅口。還是得捏住他們擔憂魏鸞的短處,先找個足以保住性命的地方再說。只可惜這回周密布置,終究是漏算了曲園的瘋狂,沒想到他們竟敢毫無憑據地行刺逼問!
長公主滿心不甘,卻不敢拿性命冒險。
“想知道她的去處,可以。”她狠狠心,不敢多想臉上的傷痕,只竭力鎮定,看向更為歷練的盧??,“但你得先容我叫侍衛。免得說了實情,換你們殺人滅口。”
“所以確實是你綁架了孩子,挾持少夫人?”
“是我又如何。”
她既已承認,染冬急著就想問魏鸞的去處,盧??卻留著心眼。急怒之下,他確實想過殺了這屢屢生事的惡女人,但當務之急仍是問出下落,救出魏鸞和小主人。長公主生于皇宮,心機頗深,空口白牙地問個去處,焉知她不會騙人?屆時他和染冬無從確認,救人撲個空,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