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北苑與前朝相隔的宮門口,她撞上了永穆帝。
皇帝走得比她還快,氣喘吁吁。
看到魏鸞瘋了似的跑過來,永穆帝臉色愈發肅然,當著滿宮的眼睛不能失儀,只促聲道:“怎麼回事?阿??不見了?”
“是孫嬤嬤!”魏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侍衛說孫嬤嬤抱著昭蘊出去了,但昭蘊還在睡覺,她抱的是阿??!奶娘被人迷暈,也只有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手腳。皇上,得趕緊派人攔住她!不能讓她抱著阿??離開北苑!”
她疾聲說著,雙腿發軟,跪在皇帝跟前。
永穆帝忙命人將她攙扶起來。
換在往常,宮里若出了這種事,總得問明了緣由才好行動,畢竟深宮不比別處,真假虛實混雜,更關乎皇家威儀,舉動輕率不得。不過的稟報簡要而清楚,以她在盛煜身旁的穩重行徑,永穆帝也信得過她的判斷。
更何況,失蹤的是阿??。
比起昭蘊和昭庭這對堂兄弟,那個嬌軟的小女孩在帝王心頭有極特殊的分量。
永穆帝稍加沉吟,當即命人封鎖宮門,嚴查出入。
而后匆匆趕往流華殿。
因這一番鬧騰,原本安睡的周昭蘊也被吵醒,正惺忪著眼睛坐在那里,茫然看著周遭眾人。永穆帝問了他幾句話,昭蘊只說睡著時孫嬤嬤還在身邊,醒來就不見了,旁的也不知情,反倒被這陣勢所驚,不自覺地往角落里縮——經了章念桐被廢和周令淵被禁的事,對于這樣的大陣仗,他多少有些驚弓之鳥。
永穆帝遂命人帶他回麟德殿,而后召太醫過來,將奶娘弄醒。
而奶娘的言辭,也印證了魏鸞的推斷。
——周昭蘊剛睡下不久,孫嬤嬤便將他的衣裳脫了下來,說是孩子不慣睡覺時束縛。奶娘知道宮里的孩子金貴,也沒在意,只管守著小阿??。后來內侍叫走染冬,孫嬤嬤說昭蘊身上有處奇怪的胎記,她不曾見過,想請教在宮外見多識廣的奶娘。等奶娘過去,鼻端被嗆了粉末,不等出聲叫人便昏死了過去。
余下的事,她自是無從知曉。
但事情卻已顯而易見。
孫嬤嬤無聲無息地藏起奶娘,將周昭蘊的衣裳套在阿??身上,作了偽裝。她是宮里的老人,成日帶著昭蘊進出,阿??又睡熟了不會出聲,旁人哪敢盤查小皇孫?就那麼讓她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這其中,牽扯的還有傳口信的內侍。
今日在永寧樓伺候的內侍就那麼些人,少了誰輕易便能查出,可惜內侍也已失蹤,一番盤問下來,也只知昨晚孫嬤嬤曾找過他,旁的再無線索。
這般折騰了半天,宴會那邊才得知動靜,淑妃派人悄悄來問緣故。為免動搖人心,永穆帝吩咐不許傳揚,淑妃便壓著消息,連魏夫人和周驪音都沒驚動。
唯有魏鸞和永穆帝焦灼等信兒。
可惜監門衛一番盤查,毫無所獲。永穆帝查問過近處的侍衛宮人,也只知孫嬤嬤抱著“昭蘊”離開流華殿后,去了近處的密林,后來再有人見到她,已是孤身一人。永穆帝遂命人去找,四處皆不見小阿??的蹤跡,卻在偏僻處找到了孫嬤嬤和那內侍的尸首。
種種消息報到跟前,永穆帝臉色黑沉,魏鸞幾乎癱在椅中。
如此前后銜接,顯然圖謀已久。
而追查孫嬤嬤這兩日往來的人、去過的地方,也無有用線索。只能從這環環相扣的安排里推斷,安排孫嬤嬤行事的那人,必定知道今日宴請的事,亦知道淑妃邀請了武將女眷攜子女入宮的恩典。
永穆帝大為惱火,未料些許貪心會釀出如此禍患,命人掘地三尺地深挖。
魏鸞等到傍晚也沒見到阿??,只能暫且出宮,乘車回曲園,整日緊繃后精神都有些恍惚。
誰知才到府邸,門房便奉上了封信。
那封信平平無奇,用了極尋常的蠟封,門房呈上時卻頗鄭重,“晌午時候有人來送這信件,說里頭的事關乎緊要,不宜耽誤太久,讓老奴務必在少夫人回府時立時奉上。老奴原想留下人,他說還有要事在身,已經走了。”
這般叮囑,委實古怪。
魏鸞腦袋里那根弦緊緊繃著,不等他說完便撕開蠟封,展信來讀。
信寫得很短,里頭的內容卻讓魏鸞且喜且憂。
所喜者,里面說阿??性命無恙。
所憂者,對方提了條件,若她不遵從,阿??定會兇多吉少。
☆、救女
往里走的路上, 魏鸞仔細琢磨那封信的內容。
信里寫得很直白, 對方冒險在宮里挾持阿??,是因嬰兒容易擺弄,比對魏鸞下手輕松得多。如今阿??已被送到京郊玄清觀的后山,成了個小人質,若魏鸞能安分地以身易質,盛家自可安然無恙地抱回孩子, 若魏鸞不肯, 孩子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屆時線索盡斷, 便是盛煜親臨也查不出所以然。
甚至還列了頗嚴苛的條件。
其一,魏鸞不可向宮里通風報信, 動用玄鏡司的人手去救, 否則玄清觀稍有風吹草動, 阿??必遭毒手。
其二,她去玄清觀時只可帶個嬤嬤在身邊,讓那人抱回孩子即可,否則仍是阿??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