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剪枝插瓶,踏春游青,倒是難得的輕松。
魏鸞不自覺勾起唇角,瞥向盛煜。
那位顯然也瞧見了,卻默然不語。
察覺魏鸞的目光,他安撫似的握住她的手,“利害已說過,去留由他選吧,不必強人所難。”更何況,他既已應了永穆帝的托付,往后對周驪音多加照拂,就不會因私心而違背諾言,如從前般牽連芥蒂。
馬車在別苑前停穩,盛煜先行出了車廂,將魏鸞抱下馬車。
周驪音瞧見,蝴蝶般飛了過來。
“鸞鸞!”她在京城悶了整個冬日,為家宅朝堂的瑣事而憂心輾轉,難得來燕子嶺散心,將瑣事拋開沉浸在山水里,臉上已漾滿笑意,朝盛煜頷首致意后,徑直將半捧桃花遞給魏鸞,“喏,才剪下來的,待會咱們插瓶。”
說話間,覷了眼馬車后面的隨從。
“怎麼就帶了這麼幾個人,我備了好些屋舍呢。”
“這還不多?那我下回把抹春洗夏她們都帶來,賴在這里吃上十天半月。”魏鸞笑著,輕嗅桃花,想著這里頭藏有三弟的心意,半含揶揄地道:“這桃花果真比別處的不同,插瓶了放在枕畔,夢里定也是香甜的。”
周驪音只當沒聽出揶揄,顧盼左右。
魏鸞懷擁花束,同她往里走。
春光柔暖,照在她銀線彩繡的襦裙,行動間搖漾生彩。那束桃花開得正盛,襯著她含笑的眉眼,輕松而恣肆,是韶華之齡應有的神采。如同盛煜所料想的,每回見著同齡的摯友,魏鸞都能暫時拋開少夫人的端婉姿態,重拾少女的爛漫。
他沒打攪,放緩步伐落在后面。
盛明修趕上來,瞥了眼從天而降的自家兄長,低聲道:“我還以為,就二嫂來。”
“我不能來?”盛煜沉眉。
“能來,當然能來!”盛明修不敢在此刻戳老虎鼻子。
盛煜眼底的笑一閃而過,只淡聲道:“是專程陪她散心?”
“也不止是散心。這邊桃花開得早,比別處更有春意,時先生帶我們來瞧瞧,權當是采風。對了,二哥還沒見著他吧?先生就在里頭,只是晌午游玩得進行,喝了不少酒,不知這會兒睡醒沒。”
這般游玩醉酒,是師徒常有的閑散。
盛煜卻微微愣了一下。
時虛白竟然也在此處嗎?
作者有話要說: 鸞鸞:考驗你氣量的時候到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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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機
別苑里回廊曲折, 屋宇崢嶸, 皆繞溫泉而建。
周驪音帶著魏鸞走在前面,懶得去甬道繞,卻抄近路踩了草地直奔院內。溫泉畔屋舍連綿,亦有亭臺樓榭,一座臨湖的八角涼亭里,有人躺在竹編的短榻, 白衣如雪, 披散的烏發如墨, 錦靴搭在欄桿,半邊身子曬著暖陽, 姿態散漫之極。
聽見輕盈的腳步聲, 他眼皮都沒抬。
“聽說殿下和明修去剪桃花了, 那正好,回頭你倆各畫一幅人面桃花,看誰更能畫出精髓。這兩日的課業,便如此安排吧。”說話間伸手摸了旁邊的羽扇,在頭頂遮蔭。絲毫沒有在公主跟前應有的恭敬姿態,亦無為人師表的端方。
周驪音見慣他放浪形骸, 笑而頷首。
“師父所命,怎敢不從。”
旁邊魏鸞亦笑道:“時畫師既然得空,何不也潑墨露一手?”
話音未落,躺著的男人猛然坐起。
他今日來此處,是因周驪音邀師徒來賞玩溫泉風光, 山林散心,卻不知這小公主竟然還約了魏鸞。聽出聲音的那一瞬,時虛白下意識便將翹著的腳收回,連同睡意都飛到了九霄云外——這種放浪姿態,當著兩個小徒弟無妨,外人跟前也無所謂,魏鸞畢竟是不同的。
他迅速站起身,拱了拱手。
白衣寬袖,豐神俊朗,聲音也是清越的,“盛少夫人竟也來了?失禮失禮。”
“與外子一道來散散心。”
魏鸞淡笑回禮,回身望向背后。
三四步外,盛煜兄弟倆并肩而來,少年瓊姿玉貌望之悅目,盛煜則頎長峻拔,如峭峰威秀。滿京城里,要湊出這麼一對風姿遠超同儕的兄弟并不容易。意外相逢,盛煜站在魏鸞身畔,沒像尋常似的拿清冷姿態待人,而是稍稍拱手,“時畫師。”
錦衣玉冠下,他的唇角稍噙笑意,難得流露一絲和善。
時虛白亦回禮招呼。
他行事向來不羈,閑居在府或是與尋常友人相處,時常會散發松衣,不拘體態。然而目光掃過魏鸞時,那種散漫狂放卻不自覺地稍稍收斂,時虛白看了眼衣冠嚴整的盛煜,再瞧瞧自家隨風飄亂的頭發,自覺失禮,先去里面束發整冠。
周驪音則引夫婦倆先去歇息。
——雖說馬車走得慢,又鋪得厚軟不太顛簸,終究路途遙遠,魏鸞懷著身孕原就不舒服,屈腿束腳地坐了一路,難免勞累。先躺著歇會兒,等養足精神再游賞也不遲。寶卿做事細心,知道魏鸞起居的喜好,連熏香都已備好了。
夫妻進屋,果然有極淡的甜香入鼻,如花枝初綻。
魏鸞深深嗅了一口,嘆道:“這香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