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愈來愈穩的局勢里,永穆帝會來這手?
就算淑妃借盛老夫人病重的事,博得盛家闔府感恩,盛煜也有意與他聯手,但朝臣權柄過重,又不是他忠實的擁躉,終究會令梁王擔心。
倘若永穆帝養虎為患,將盛煜培植成下一個章家呢?
倘若盛煜野心勃勃,想當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呢?
梁王雖庸弱,卻也是皇子。
永穆帝登基后雖瞧著英明睿智,能做出這般安排,未必沒有昏聵的時候。盛煜慣于心機,城府極深,能蠱惑得永穆帝做出如此有悖常理之事,沒準就能借著深得圣心之便,將衛王扶上皇位。
屆時,他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梁王坐立不安,授意親信進諫之余,趕緊跑了趟后宮,去問淑妃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不要懷疑永穆帝知不知道老盛的身份啦~
只不過以前遍地章家眼線,到哪兒都得藏好尾巴而已。
夫君加官進爵,鸞鸞也該拿禮物啦=w=
☆、挑撥
相較于梁王的憂心忡忡, 淑妃對盛煜的升遷倒很淡然。
從東宮到椒香殿, 她在章太后底下苦熬了二十年,如今頭頂沒了婆母虎視眈眈、處處設伏,自是狠狠松了口氣。且章皇后已被廢,永穆帝雖未急著另立新后,憑淑妃這些年冠于后宮的榮寵和兒女傍身的尊榮,主理后宮之權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手里。
這陣子永穆帝也從未召幸旁的嬪妃, 夜夜到椒香殿留宿。
雖說國喪里禁房事, 卻不妨礙夫妻夜談。
永穆帝剛下旨擢升盛煜為中書侍郎時, 淑妃也曾聞之驚愕,以為是聽錯了, 之后趁夜試探永穆帝的打算, 皇帝穿著寢衣躺在寬敞榻上, 只露出個諱莫如深的表情。
那種表情,永穆帝只在示敵以弱,籌謀拔除章家時露出過。
淑妃當時便明白了七分。
怕猜得不準,又輕輕幫永穆帝按揉勞累后酸痛的頭皮,婉轉勸道:“盛統領這些年為皇上分憂,著實是功勞卓然, 那晚在麟德殿里更是拼死護駕,忠心可嘉。朝堂上難得有這般文武兼修的奇才,皇上可該好生用著,給朝廷多培植棟梁,造福百姓。恕妾身多嘴, 可不能揠苗助長。雖說盛統領并非恃寵而驕之人,但群臣生嫉,于他并無益處。”
這番話,怎麼聽都是為永穆帝和朝堂著想,甚至勸他耐心栽培。
永穆帝九五之尊,豈能不知后宮的小心思?
但凡人母,皆會為子女打算。
何況,梁王雖不像盛煜那樣事事出眾,卻也被淑妃養得才學能耐皆不遜太子。比起章氏那種野心勃勃,視朝廷法度和皇家威儀為無物,淑妃為親兒子生出點小心思,著實無可厚非。
——就像她為梁王謀取沈翰的孫女,并未遮掩。
永穆帝便也說得更明白,道:“盛煜確實是難得的奇才,鎮國公府雖倒了,章孝溫卻還握著兵權。若朕所料不錯,他定會仗著邊塞之利,設法自保。屆時,盛煜還得打頭陣。這些事朕心里有數,你只管幫朕料理好后宮,讓梁王多跟兩位相爺學著。”
前幾句話是解釋,末尾那句卻是誡免。
淑妃何等玲瓏的心思,自然聽得出言下之意。
是以,當梁王急吼吼地來求教時,她只淡笑擺手,推了杯茶給他。
椒香殿是寵妃的殊遇,里頭陳設雖不及蓬萊殿名貴華麗,卻也是一器一物皆有門道。
且比起出自將門的章氏,淑妃出身于書香門第,自幼被家學熏陶,在后宮雖收斂鋒芒,藏起滿腹詩書才學,滿殿的書畫玩物卻都極富底蘊。
此刻茶香裊裊,淑妃云鬢玉顏,慢慢修剪暖閣里養的盆花。
滿殿侍女皆被屏退,她說話也少幾分顧忌。
“你父皇登基這麼些年,承著先帝遺志收回被占走多年的城池,朝堂上選的兩位相爺和尚書也都是堪配其位的賢能,如今又將昔日驕橫跋扈的章家逼得節節敗退,你說——”她抬眉,靜靜望著兒子,“這算不算文成武就的明君?”
“父皇英明睿智,確實當得起。”梁王由衷道。
“那你為何還為此事憂心?”
“百密之中,難免一疏。便是名垂青史、功震千古的帝王,也有犯錯納諫的時候,父皇也未必事事皆能周全。盛煜原就深得寵信,又有麟德殿前護駕的功勞,兒臣是怕父皇一時鬧熱,被盛煜蒙蔽。”
當著母親的面,梁王并未諱言。
淑妃笑而搖頭道:“小事上或許一時腦熱,但事關中書,又是那樣要緊的位子,哪能輕率行事?莫說是你父皇,便是庸碌無能之君,要挑中書侍郎的人選,必定也是千斟萬酌過的。位子要緊不說,朝堂上還有無數眼睛盯著,誰會單憑寵信就賜予中樞高位?”
這道理,梁王當然明白,但心里仍不踏實。
“兒臣是怕盛煜極力蠱惑,父皇才會遂他心意。母妃,”他微微抬身湊近,低聲道:“若盛煜貪心不足,握住了玄鏡司和中書相權,將三弟扶上皇位,主弱而臣強……”
他話未說盡,但意思已然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