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卻被親生母親冷冰冰拒之門外,說不難過那是假的。這種兩敗的局面,她以前從未想過。
午后日頭高照,將殿頂琉璃上的積雪曬得消融,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周驪音站在門口,軟聲懇請章皇后開門。
里面卻沒有半點動靜。
她等了很久很久,一直都叫不開門,只能暫時出宮回府,回頭慢慢地磨開心結。
……
公主府里,魏鸞已經等了許久。
自周驪音出京后,這座公主府便空置了許久,昨晚盛煜送周驪音入宮時,侍衛亦前往公主府報信,命人準備迎接。這會兒侍女們已將甬道的積雪掃盡,起居所用均已停當,便是魏鸞坐著喝茶的客廳里,也熏得暖意融融。
不過因是國喪,并未熏香。
魏鸞坐在鋪了錦?Y的圈椅里,目光眺望半掩的窗外,一只手輕輕捂在小腹。
今晨起身后,徐太醫來曲園診脈,果真報了喜訊。
魏鸞當時歡喜異常,原想著當面告訴盛煜好叫他高興,誰知等到晌午也沒見他回府。加之擔心周驪音回京后的處境,后晌便乘車來了公主府,在廳里等她回來。
日色將傾時,周驪音的車駕回府。
聽聞魏鸞造訪且已等了半晌,周驪音腳步不停,也來不及換衣裳,直奔廳里來。侍女掀簾伺候,她快步邁進門檻,繞過新換的松鶴紗屏,就見魏鸞半傾身子坐在圈椅里,披風搭在旁邊,身上只穿素色錦衣,珠釵下卻仍明艷照人。
瞧見她,魏鸞站起身,漾起溫暖笑意。
周驪音自得知宮變后便滿腔擔憂,昨晚強忍淚意,今日又被母親拒之門外,心緒低落到了極點。
陡然瞧見摯友熟悉的笑容,便如在陰霾里走了許久后窺見一絲明亮陽光,心頭微松時,眼眶一酸,上前便將魏鸞緊緊抱住。
而后,積攢許久的委屈洶涌而出。
她抱著魏鸞,就那麼哭了出來。
周驪音哭得很傷心,為至親反目的慘禍,為周令淵的自暴自棄,為章皇后的怨懟芥蒂,也為她身在其中卻無能為力。這些傷心她不能在肩負江山重任的永穆帝跟前表露,更不敢當著身陷囹圄的母兄哭,唯有魏鸞。
自幼與她親如姐妹,甚至彼此心事的魏鸞。
隨從與侍女看到魏鸞擺出的手勢,悄然退了出去,魏鸞安撫似的輕拍周驪音肩背,也沒出聲安慰阻止,只將肩頭借給她,任由周驪音的眼淚浸透衣裳。就像小時候,小姐妹因言行不慎被章皇后責備,倆人躲在角落里抱頭哭那樣。
只是魏鸞死過一回,比她更堅韌些罷了。
好半天后,周驪音才停了啜泣。
魏鸞倒暖熱的茶給她,輕聲道:“哭夠啦?”
“嗯,感覺好多了。”周驪音小口小口地喝茶,太久沒見魏鸞,且因家人前途未卜而心中彷徨,牽著魏鸞的衣袖,低聲道:“鸞鸞,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母后和皇兄出事,我獨自在這空蕩蕩的府里,會很難受。”
她紅著眼眶,可憐巴巴。
……
盛煜出宮回府時,已是傍晚。
臨近宮門口,卻碰見了入宮給妃嬪診脈的徐太醫,老人家見了他,雖礙著玄鏡司統領的威儀霎時恭敬,卻也趁著左近無人,拱手含笑道:“前晌才道尊府給少夫人請脈,給盛統領道喜了。”
這喜從何來,盛煜幾乎不用多想!
原本沉穩的步伐霎時加快,他健步如飛,疾風似的出了宮,挑著人少的路縱馬疾馳回曲園。到得府門口,將韁繩隨手丟給門房,徑直本北朱閣而去。一路走得太快,加之從未有過的滿腔喜悅,胸腔里都砰砰跳個不停。
進了北朱閣,又直奔正屋。
誰知將內室梢間都尋遍,也沒見魏鸞的身影。
恰好洗夏才在廂房熨好衣服,拿到箱籠里來歸置,瞧見盛煜,忙屈膝行禮。
盛煜問:“少夫人呢?”
“回稟主君,少夫人后晌去看望長寧公主殿下,差人遞來口信,說殿下十分傷心,要留下陪住一晚。公主府里萬事俱備,少夫人也帶了染冬和盧??,請主君不必擔心。”說罷,再度屈膝,見盛煜僵站在那里沒旁的吩咐,自去收拾箱籠。
長垂的簾帳旁,只剩盛煜站著,臉上陰晴不定。
他跟周驪音前后腳回來的,昨晚夜色太深,夫妻都沒能多說話,結果她今晚留宿公主府?
周驪音就那麼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受到了傷害,寶寶生氣了!!
☆、傲嬌
公主府里, 魏鸞倒不知盛煜的這些小心思。
她這會兒正跟周驪音用飯。
數百里疾馳回京, 周驪音連日不曾好生歇息,哭了一場之后頗為疲累,命人好生伺候魏鸞,她先回屋里睡了會兒。到夜幕初降時醒來,飯食已然齊備,表姐妹倆將晚飯擺在暖廳里, 邊吃邊說話。
據周驪音所言, 這一路上盛煜對她還算不錯。
飲食起居皆命人周密照看, 何時啟程何時投宿也由她來定奪,雖說那張臉時常是冷厲威儀的, 時刻擺著玄鏡司統領的架子, 態度卻還算和氣。
因宮變的始末皆由盛煜轉述, 周驪音知道身在曲園的魏鸞定也知曉,有些困惑正可同她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