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前陣子豐滿了些,薄薄的紗衣披在身上,在風里輕曳。金絲摻在秀艷的絲線間,繡出精致繁麗的花紋,裙角隨腳步翻涌,如水波蕩漾。沒了厚衣大氅的遮蓋,柔滑寬松的紗衣緊貼身體的輪廓,愈顯得峰巒悅目,腰肢細軟。
盛煜趁著附近無人,伸手攬在她腰間。
這是在外面,說不定哪兒就會有仆婦經過,換成從前,盛煜在外時刻端著玄鏡司統領的冷厲架勢,除了迫于無奈抱她回屋外,哪會做這般親昵的舉動?魏鸞腰間被他鉗著,不由抬頭望過去,正對上盛煜的目光。
深邃而明亮,如潭水被日色映照。
在她抬頭的那瞬間,盛煜忽而微微俯身,垂首貼過來。
唇瓣相觸,如蜻蜓點水,稍觸即分。
魏鸞不由得睜大眼睛,慌忙往四周瞧了瞧,沒見著閑雜人影,才吁了口氣浮起笑意,低聲嗔道:“還在外頭呢!”
“想好久了。”盛煜低聲。
分別太久,知道她在曲園等他,歸途便愈發迫切。從踏進樂壽堂的那一瞬,他就想將她抱進懷里肆意親吻,可惜當時眾多女眷在場,得竭力收斂,除了將她從頭到腳打量無數遍外,連靠近半分都不便。過后又被祖母留著說話,延誤到了此刻。
要不是祖母慧眼如炬,懷里這小傻子還不知要耽擱到幾時!
盛煜懲罰似的收緊手臂。
進了曲園,甬道兩側愈發安靜,繁茂樹枝掩映之間,有座假山。
盛煜從前甚少留意,這回卻多瞧了兩眼。
等走到跟前,便忽然轉了腳步,徑直走向堆疊而成的山洞。懷里的魏鸞毫無防備,被盛煜攔腰兜著,連拉帶抱,徑直被拖了進去,待反應過來時,背后已是冰涼的巖壁。
暮色里的山洞頗為昏暗,難得漏進來的光線,也被盛煜迅速堵住。
他的胸膛橫檔,將整個人困在角落,而后俯身吻下,肆無忌憚。
晚風掠過青石鋪成的甬道,靜謐無聲。
假山之內,呼吸交錯,急促不穩。
……
回到北朱閣時,春嬤嬤正帶著人在抱廈擺飯。
軒峻的閣樓上燈籠高懸,散射昏黃溫暖的光芒,抱廈里亦擺了兩座明亮燭臺,將精心擦拭的各處照得煥然一新。滿桌豐盛的菜色,皆是染冬和春嬤嬤按夫妻倆的口味親自定的,色香誘人。
因主君歸來,庭院里仆婦侍女比平常忙碌了幾分。
周遭人多眼雜,盛煜又擺出了慣常的端凝威冷姿態,跟方才在山洞里的禽獸模樣判若兩人。因他回府后先去樂壽堂,再歸北朱閣,始終沒到書房露面,待晚飯過后,果不其然被盧?U暫且請出去,耽擱片刻稟報要事。
魏鸞則去了梢間的小書房,慢慢翻看賬冊。
——這陣子閑居無事,她將陪嫁的東西細細理了一遍,好些卷冊還沒看完。
趁著連日翻看記憶猶新,自是得盡早做完。
仆婦侍女仍抬水鋪床,只留染冬在側剪燈磨墨。
夜色漸深,等盛煜聽完盧?U想稟報,兜著滿袖夜風回到屋里,卻沒瞧見魏鸞。
床榻早已鋪好,側間里春嬤嬤和洗夏正在熏籠旁擺弄衣裳,他遲疑了下,走到內室旁,沒聽見里面沐浴的動靜。最后,盛煜想起這屋里還有個小書房,頓悟似的往那邊過去。
魏鸞果然在里面。
燈架上明燭高擎,臨窗養著幾瓶時令鮮花,長案上摞了高高的卷冊,她手握兔毫,正伏案細翻。
屋里靜悄悄的,她看得專注,連頭都沒抬,倒是旁邊伺候筆墨的染冬察覺動靜,起身道:“主君。”
聲音不高,卻喚醒了認真算賬的人。
魏鸞抬起眼,目光挪向門口的人影,腦海里應還在默算賬目,目光失焦似的。片刻后,她在紙上做了記號,才擱下兔毫起身,臉上認真嚴肅的表情也換成了歡喜,婉聲道:“夫君回來了。外面沒出事吧?”
“沒事,盧?U稟報近況而已。”盛煜說著,傾身看她案上的卷冊。
全都是賬本,想必是她的陪嫁。
最里側是還有玉軸絹帛,看質地是上乘之物。
敬國公府以文墨起家,最初受封的老公爺藏書頗多,這些年積累下來,更有許多名家書畫之作,便是相府那樣的書香門第亦有所不及,盛煜早就有所耳聞。他雖手握利劍查案殺伐,其實文武兼修,尋常沒空理會這等閑情逸致的東西,此刻倒有些好奇。
遂拿手指輕碰了碰玉軸,“這也是陪嫁的?”
“這卷不是。那些都裝在箱子里,在廂房放著呢。”魏鸞見他有興趣,將玉軸徐徐展開,口中道:“過兩日是父親的生辰。自從出了章家的事,他就閑居在家,不用管衙署的瑣事,倒能花心思賞玩書畫。這是時畫師的新作,父親瞧過后就惦記上了,我托人求來送給他。夫君瞧瞧,好不好?”
畫上是高山野松,溪邊白鶴。
時虛白的畫技沒得挑,加上本就是個仙風道骨之人,游歷四方看遍山河,最知這閑云野鶴的樂趣。這幅畫是他在云游途中所作,頗有隱逸之樂,去歲拿回來后擱在書房,前陣子裝裱出來示人,艷驚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