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鸞來這里,自是當參謀的。
她的親兄長魏知非雖尚未娶妻,堂兄卻是早就成家了的。敬國公府本就是先帝親封的爵位,彼時又極得后宮和東宮親近,論起在京城的排場,僅遜于鎮、定兩座公府。魏知謙當日的那場婚事辦得讓人津津樂道,女方的禮數也不辱門楣。
盛家就算未必有那排面,照著學學禮數,也免得被伯府看扁。
事情一件件地商議,甜軟的梨湯入喉,也頗適意。
在快要議定時,院中忽有聲音隱約傳來。
聽著像是男人的。
魏鸞自接了那封不日將歸的信箋后,便時時翹首等待,而今聽見這動靜,不由得豎起耳朵細聽。那聲音迅速靠近,亦愈發清晰分明,魏鸞聽出那是盛煜在說話,胸腔猛跳,心思立馬飄出了敞廳,若不是長輩妯娌在場,怕是能立時迎出去。
好在盛煜腿長步快,不過片刻便到了跟前。
門口擺著的繡仙鶴紗屏后面人影一閃,天青色的衣角微晃,男人挺拔頎長的身姿如同旋風,轉瞬間便到了案前。長途跋涉后風塵仆仆,他甚至未來得及換身衣裳,便奔祖母處來,朝長輩問安過后,深炯的目光便落到了魏鸞身上。
兩人眼神交匯,她眼底的欣喜清晰可見。
作者有話要說: 忙成狗的男人終于回家啦!
☆、畫像
于盛老夫人而言, 盛煜歸來得著實突然又驚喜。
她上回見盛煜還是在北朱閣里, 彼時盛煜受襲后身受重傷,被女眷們團團圍著,幾乎沒怎麼說話。再后來,曲園里閉門養傷,她所知關乎盛煜的消息皆來自魏鸞口中。
前幾日問及時,還聽說他在外辦差, 誰知一眨眼的功夫, 他就活生生站跟前?
盛老夫人極為歡喜, 當即命人搬椅子給他。
祖孫倆數月沒能碰面,自然要留著多陪伴會兒。
老人家瞧著風塵仆仆的孫子, 從頭關懷到腳, 盛煜在祖母跟前難得的老實, 格外耐心地回答,那目光卻時時盯向對面的魏鸞。因盛月容的事幾乎議完了,盛煜又是個冷淡寡言的性子,長房的慕氏婆媳陪坐說了會兒話,便先告辭。
剩下游氏跟盛煜無話可說,亦早早離開。
臨行前, 那目光瞥在盛煜身上,只覺涼颼颼的。
盛煜幼時看慣了她的冷臉,渾不在意,自顧喝茶。樂壽堂坐北朝南,因老人家不喜陰濕, 周遭頗為敞亮,這時節里亦格外燥熱。盛煜坐在祖母下首,磊落青衫以暗紋精繡,腰間蹀躞束得齊整,坐姿巋然如山岳,在游氏離開后,唇邊亦稍稍噙了笑意,給老人家講北地盛夏的模樣。
廳里茶香裊裊,他的聲音清如擊石。
魏鸞坐在盛煜對面,目光在他和祖母中間游移,唇邊笑意愈來愈深。
興許是跟盛煜感情漸洽,她能漸漸幫著盛煜避開麻煩,而非僅僅有求于他的緣故,興許是方才在商議盛月容婚事時建言獻策,與長輩商議家常談論親友,漸漸融入府中。比起初嫁入盛家時的生疏謹慎和小心翼翼,她如今漸漸也在此處尋到了家的感覺。
此刻陪著祖孫倆說話,亦覺親近歡喜。
再也無需如從前般事事揣摩,瞻前顧后。
一盞梨湯喝得見底,盛煜杯中的香茶也續了多回,廳外夕陽斜照,已近入暮。
盛老夫人為孫女的婚事操心了半日,又逮著盛煜興致勃勃地聊了許久,也有了乏累,見孫兒的目光直往魏鸞身上打轉,遂強忍著笑意道:“留了你半日,把這半年的話都說了。時候不早,我進去歇會兒再用飯,你們小夫妻回吧。”
“祖母難得有興致,我們在外頭等等,待會陪著用飯吧?”魏鸞難得看她如此高興,知是因為盛煜的緣故,想留著多哄哄。
盛老夫人笑瞥盛煜一眼,道:“我倒是有心留你們,只怕他在這兒沒心思用飯。”
說著話,笑吟吟看向魏鸞,目光不無揶揄。
魏鸞已好幾回瞧見盛煜盯她了,被祖母打趣得臉上微紅,遂起身辭行。
……
出了樂壽堂,晚風溫柔撲面。
入秋后時氣漸而轉涼,雖說白日里曬得人汗涔涔的,到了傍晚卻頗為涼快。
魏鸞來時只帶了染冬在側,因盛煜回來得突然,染冬怕廚房里備得晚飯不夠,方才便先回曲園遞消息。想著主君與少夫人許久未見,回來時未必樂意她杵著礙眼,回到樂壽堂后,便遠遠候著。見魏鸞出廳后沒打算叫她,便遠遠跟著不去攪擾。
于是綠柳掩映的甬道上,唯有夫妻倆并肩而行。
朗州一會后匆匆分別,轉眼又是月底。
盛煜從前曾長年累月的在外奔波,成婚后也沒少離京遠行,這卻是頭一回,覺得一個月的時光漫長又難熬。忙于庭州軍中的事時,尚不覺得怎樣,但凡得空稍閑,便會忍不住想起魏鸞。擔心她在京城會否遭遇變故,想念北朱閣的昏黃燈光和溫軟床榻,更想念朗州的一夜溫柔。
而今終于再度回到京城。
魏鸞無恙,家人也悉數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