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再無旁人,似是要將此刻的身姿嬌顏刻在心上,以慰前往朗州后的離別相思。
魏鸞卻沒這繾綣心思。
若不是克制著,她甚至想揍他一頓出氣。
但這當然不可能。
她緩緩行至廳前,命人皆在外候著,而后盈盈而入,道:“夫君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盛煜瞧她神色不對勁,“岳母還未好轉?”
“好些了。”魏鸞有點心虛地敷衍,對上盛煜泓邃洞察的目光,怕他真的問病癥用藥,趕緊將話題扯開,“夫君特地過來,是有話要叮囑?”
這話說得,即便沒話叮囑,他數日沒見妻子,難道不能來岳丈府上?
盛煜勾了勾唇,猛然伸臂將她按在懷里。
這擁抱來得太突然,半點都不避諱在外伺候的仆婦侍女,魏鸞猝不及防,整個人被他揉在胸前,被男人的氣息緊緊包圍。錯愕之下,兩只手臂不聽使喚地下意識環在他腰上,等反應過來想推開時,便聽頭頂他低聲道:“我得出京城一趟,歸期未定。”
簡短的一句話,將魏鸞賭氣的心思盡數攪亂。
她詫然抬頭,“什麼時候?”
“待會就走。”
這麼快嗎?魏鸞望著他,眉間霎時浮起擔憂。
即使不在朝堂,她也知道盛煜近來是忙著跟章家較勁。京城外天高海闊,卻也天高皇帝遠,玄鏡司的布防也不似京城嚴密,盛煜這會兒出去辦事……她自知無法阻攔,忘了松開環在他腰間的手臂,“在外面千萬留意,當心章家找你算賬。”
“知道。”盛煜淡聲,在她眉間啄了下,“等我回來。”
生了隔閡后,這動作過于親昵,魏鸞往后躲了躲。
盛煜反被激起興致,腳步稍轉,拿寬厚的肩背擋住廳外目光,將魏鸞牢牢困在懷里,而后俯首,強行親在她唇上,不滿道:“躲什麼呢?”
“有人。”
“不怕。”盛煜說著,又親了兩下,甚至企圖撬開唇齒,臨走前攫取香軟。
魏鸞被迫朝后仰著,這樣親昵的擁抱親吻里,她能感受到盛煜的溫柔,察覺他雙臂用力抱住時的眷戀不舍。咫尺距離,目光對視時,她亦能看到盛煜眼底的倒影——這目光懷抱曾令她沉溺,步步深陷,如今卻令她疑慮,踟躕不前。
搖擺之間,折磨了她許多日夜的那個念頭,終于呼嘯而出。
在盛煜親吻稍頓時,魏鸞抬手,拿指尖擋在他的唇。
“夫君看清楚我是誰,別抱錯了人。”
這話說得蹊蹺。
那雙流盼如波的眼眸里,似乎還有賭氣的意味?
盛煜心頭有疑惑一閃而過,因惦記著正事,并未能深想。唇被她柔軟的指腹壓著,盛煜意猶未盡,忍不住含住她指尖唆了唆。在魏鸞紅著臉慌亂抽回手指時,淡聲笑道:“白晝夜里,我抱的自然只有你。”
說罷,正色道:“這趟出京后,京城里興許會有異動,你便留在府里少出門,讓岳父他們也盡量別出城。若宮里召你,也可推拒,實在推免不過,須跟皇上說一聲,有備無患。切記,塵埃落定前,絕不可掉以輕心。”
這話說得鄭重,能被他成為異動的,定非小事。
魏鸞頷首,“我記住了,夫君放心。”
盛煜既已囑咐了要事,瞧著外面的日頭,知道不能耽擱太久,捧著她腦袋,再度吻過去,肆意攫取。直待魏鸞覺得胸腔里的氣息都快被攫走,伸手輕輕捶他時,才松開手。怕再逗留會貪戀難舍,不發一語,徑直轉身出廳。
剩魏鸞站在原地,腦海犯懵。
待回過神,盛煜已過了架在荷池上的曲折廊道。
她三兩步追到廳前,又叮囑道:“千萬當心!”
盛煜駐足回頭,朝她揚了揚腕間的那串佛珠,唇角亦勾起笑意,“等我回來。”
而后出了敬國公府,縱馬直奔城門。
挑選的人手已分散成幾撥,悄無聲息地出了城,盛煜擺著在京郊辦事的架勢,出了城門十數里,與趙峻碰頭后,各自飛馬趕往朗州。仲夏的風鋪面而過,官道旁綠樹遮天蔽日,盛煜將此行朗州的事再琢磨了一遍,傍晚用飯時心神稍弛,不由想起留在京城的魏鸞。
想起臨別的用力親吻,眷戀懷抱。
亦想起魏鸞那句古怪的話。
甚至她當時的躲閃。
看那神情姿態,像是在跟他賭氣似的。
盛煜覺得奇怪,晚間趕路時,忍不住細細琢磨,往前倒推舊事。
而后,在某個瞬間,他終于恍然大悟。
☆、出招
在盛煜而言, 魏鸞比他小了十歲, 尚且年少。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魏鸞雖才過及笄之年,比起周驪音、盛明修這些同齡人,行事其實更為穩重。成婚之初自不必說,她為魏嶠的事奔走,跟章皇后虛與委蛇, 幾乎沒出過岔子。后來夫妻漸漸熟悉, 她雖偶爾流露少女的嬌憨性情, 卻從不任性行事。
更不是胡攪蠻纏、亂發脾氣的人。
無緣無故地回娘家住著,跟他賭氣, 定有緣故。
那句“看清她是誰, 別抱錯了人”應當就是根源。
盛煜直覺她應是誤會了什麼。
他頭疼地揉了揉鬢角, 再往前倒推,想起那日清晨入宮之前,魏鸞曾問他是否有過心上人。
他當時答得隱晦,魏鸞臉上……似乎并無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