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
永穆帝抬眉,精悍目光投向最信重的寵臣。
盛煜拱手,“皇上只管吩咐。”
“朕前些日命太子徹查朗州的案子,但他做得差強人意。朗州那些個賊子,也是章家保舉,替章家在南邊斂財,太子胳膊肘向外拐,打算護著那幾人。朕便遂他的意,讓他明日動身出京,親自去料理。”
太子出京不是小事,何況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
盛煜不由皺眉,“怕是會有人阻攔。”
“朕知道。后宮那邊朕有法子應付,太子定會出京,事情都已安排妥當。”永穆帝久在帝位,這些年深謀遠慮草蛇灰線,摸清章太后的路數后,亦練就反制章氏的手段。這事板上釘釘,太后與太子都已點頭,永穆帝只沉眉道:“你得做兩件事。”
“其一,太子離京后活捉章績,與時相商量著辦,但不可驚動旁人。”
“其二,帶精銳潛往朗州,挾持太子。”
他沉聲說罷,老練的目光看向盛煜,神情極為鄭重,“朝堂內外,能做第二件事的只有你。這事亦須挑選心腹,拿著朕的手令去辦,不可泄露分毫,更不可讓人知道是玄鏡司所為。否則,你知道后果。”
太子是儲君,皇帝親自冊封,祭告過天地宗廟。
在章家倒臺前,這太子沒法廢除。
而宮廷內闈的父子爭斗,永穆帝不能昭彰于眾。
挾持太子無異于謀逆,盛煜若給人留了證據,叫章氏翻到明面口誅筆伐,便是永穆帝也難以保他——畢竟,章氏身為臣子可肆無忌憚,永穆帝要坐在這帝位鎮撫人心,卻得以身垂范,將事情做得名正言順。
要挾持東宮本非易事,掩藏痕跡更是艱難。
永穆帝盯著他,緩聲道:“敢做嗎?”
盛煜知道其中厲害,冷峻的眉目間亦變得凝重。但這事再難,比之當初先帝戎馬征戰平定天下、父子倆忍辱負重收復失地,又算得什麼?只要能斬除章氏這國之蛀蠹,盛煜劍鋒所向,無可畏懼。
他用力拱手,肅然道:“皇上放心,臣定不負所托!”
神情堅毅,聲音擲地有聲。
是這些年逆勢而上練就的篤定與無畏。
永穆帝瞧著年輕剛毅的這張臉,緩緩起身按在他肩上,“盡力即可,一切有朕。”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對鸞鸞:一切有我
皇上對老盛:一切有朕
嗚嗚嗚
蟹蟹九三、Nic森、vivi77s的地雷呀,麼麼啾!
☆、誘餌
挾持太子絕非易事, 隨行人手更須慎之又慎。
盛煜出宮后便去衙署, 召了趙峻,挑選可靠堪用的精銳,為策無虞,此行要做的事連趙峻也瞞著。因這趟來回會耽擱些時日,又叫來虞淵,叮囑了留守京城的事。一直忙到傍晚, 在衙署用過飯后, 又往時相府上去。
時府離皇宮不算太遠, 府門藏在深巷里。
盛煜過去時,老相爺正在書房翻書, 銅人擎著的燈架上燭火明亮, 他素日里沉靜持重, 此刻卻似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書卷翻得極慢,他看不上兩頁,便要抬頭張望,透過洞開的窗扇瞧書房外的動靜。
燈燭輕晃,仲夏之夜靜謐無聲。
候客久不至,茶已喝了半壺。
時相索性擱下書卷, 抬步往書房外走。便在此時,燈籠光芒映照的甬道上,管事匆匆走來,身后有人昂首健步,衣角輕揚, 熟悉的玄色官服下身姿巋然,正是他等候多時的盛煜。
庭院里碰見,盛煜頗歉然地拱手道:“有些瑣事耽擱了,勞相爺久等。”
“都是為君分憂,無妨。”
時相說著,帶他進了書房。
因中書省就在皇宮南衙,雖是朝堂重地,卻被章氏安插了混雜耳目,盛煜又不好勞煩相爺往玄鏡司那座防衛嚴密的衙署跑,先前兩人合力辦私藏軍械的事時,他便時常趁空到時相府上拜訪,閉門商議。
對于這座書房,盛煜亦不陌生。
管事掩門退出去,時相請盛煜進了內間,盤膝坐在矮案旁的蒲團上,斟兩杯熱茶。
“盛統領今晚過來,仍是為章績的事吧?”老相爺須發花白,將茶杯推到盛煜面前,“今早皇上安排此事時,特地叮囑,捕人時不可鬧出太大的動靜。鎮國公府防守嚴密,章績出入又有暗衛隨從,這幾日更是深居簡出,不好出手。盛統領可想過對策?”
“暗殺容易捕人難,尤其是章績。”
盛煜眉頭微皺,并不避諱。
時相頷首道:“是啊。老朽雖知章家勢大,卻沒想到章績一介小將,身后防守竟不遜于皇子。衛王與梁王兩位殿下出府時,雖有儀仗衛率相護,身手卻未必如章家死士凌厲。近來事端頻頻,章績必定更為謹慎,若在城內行事,怕會鬧出不小的動靜。”
“所以,此事須安排在城外。”
見時相頗好奇地瞧過來,盛煜緩緩吐出兩個字,“誘捕。”
設法誘章績出城,哪怕仍須刀兵相見,玄鏡司卻能盡量選個偏僻隱蔽之地,不驚動人。
時相笑而頷首,“老朽也有此意。誘餌呢?”
“盛某想到的誘餌,興許跟相爺所想的是同一人。”
稍顯昏暗的燭光下,隔著窄窄的桌案,兩人老謀深算的目光撞在一處。
時相會意,掀須而笑,“章念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