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們被請到北朱閣的廳中,魏夫人瞧見女兒病弱的模樣,想著竇氏翻臉后刻薄寡情,女兒在章家那座別苑必定吃了許多苦頭,而這些皆因她心軟寡斷而起。她身為人母,非但未能剛強庇護,反倒失于警惕給她添亂,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淚水便滾了出來。
魏鸞知她難過,亦紅了眼眶。
母女倆抱在一處,好半天才止住啜泣。
而后說起經過,魏鸞只說有驚無險,除了染上這場風寒外,并未吃半點苦頭。
寬解過后,反安慰起魏夫人來。
魏嶠見女兒無恙,懸著的心落回腹中,想起在別苑的見聞,遂向盛煜道:“有件事,于朝堂十分緊要,是關乎章家的。鸞鸞既無事,便由她母親照料著,咱們先去別處說話?”
他曾在兵部做事,對章家知之甚深。
那別苑里既藏了軍械,被魏鸞湊巧窺見,想必只是皮毛。
魏嶠神色鄭重,定是察覺了旁的。
盛煜遂肅容拱手道:“岳父大人請隨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嘛~
丈人女婿把酒夜談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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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魏嶠所說的事確實與章家私藏軍械有關。
他被竇氏扣在別苑后, 除了到正屋探望章太夫人外, 其余時候都得住在不遠處的廂房。被章家那些仗勢妄為的家丁看著,不能自由行走,與軟禁無異。對于魏鸞看到的那間庫房,他也絲毫不知情。
但魏嶠在那里看到了熟人。
是入暮時分,魏嶠心中憤懣,站在窗邊望外。
別苑的侍女仆婦忙著備飯, 護院們列隊往來巡查, 暮色中, 有位到竇氏住處稟事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名叫薛昭,早年曾在庫部司任職, 管著軍械調運的事, 官職雖不高, 對這事倒極為在行。只是手頭不干凈,后來被人彈劾,蹲了兩年牢獄。
想來才能空負,令人惋惜。
后來薛昭出了牢獄,因熟知京城內外往來交通、貨物運送的事,且長袖善舞, 極會打通關節做些明面上不便張揚的事,得章家看重,當了個庫房的小管事。再后來,被鎮國公調往北地,雖未擅自授予軍職, 卻收在帳下做了個小幕僚。
彼時魏嶠尚在兵部,跟章家的往來不少,據他所知,薛昭管的正是軍械之事。
北地軍政皆由章家把持,這事隱秘,亦未傳揚。
而今薛昭在京郊露面,魏嶠深感古怪。
遂將前因跟盛煜解釋明白,道:“薛昭當初被查入獄,便是因他極擅結交,朝廷與市井兩邊都熟,時常避過城門盤查,偷運東西出入京城。在北地管軍械時,也頗得賞識。如今既被派來此處,恐怕是重操舊業,欲偷運東西出入。”
燭光明照,盛煜捏著酒杯,神色驟肅。
“岳父覺得他會運什麼?”
“很可能是軍械。”魏嶠在章家時就已琢磨過此事,直言推斷。
盛煜眼底微露詫色,繼而浮起贊賞。
“岳父猜得沒錯,章家那座別苑里確實藏有軍械,且并非朝廷所鑄,這件事還是——”他的聲音頓了下,一時卡在稱呼上。
成婚至今,他跟敬國公府的往來著實有限,與魏嶠接觸最多的也是在獄中。彼時彼此生疏,他提及魏鸞時,都中規中矩地稱呼內子。如今自是不能如此生分,直呼魏鸞也不妥,遂頗生疏地道:“是鸞鸞瞧見的。”
這閨名念在舌尖,無端添了溫柔。
魏嶠倒沒留意,只詫異道:“她還有這能耐?”
盛煜一笑,遂將魏鸞的見聞與玄鏡司查探的結果說了,道:“軍械定是暫時屯在城外,再伺機運入城內,想來在此之前已偷運了不少,玄鏡司卻并未察覺。這薛昭到果真能干,不知是何長相?”
魏嶠遂將薛昭的相貌說明白。
盛煜讓盧?U去尋擅畫之人,依著口述畫出相貌,到魏嶠覺得極像了,便命人追捕。
過后,魏嶠又就著醇酒小菜,說了更多。
他雖賦閑在家,這些年身在兵部,且跟章家結著姻親往來甚密,對鎮國公、定國公兩府知之甚多。如今章家屢屢發難,私情斬斷,便只剩公事公辦。章家在京城里可能藏軍械的窩點,從前私運出入時慣用的手段等,魏嶠心里多少有數,如今要順蔓摸瓜,都用得上。
有些事雖不起眼,于玄鏡司而言,也是值得深查的線索。
盛煜挨個記下,徐徐添酒。
直到夜深,才送魏嶠到客舍歇下。
從客舍離開時,盛煜瞧著隨行伺候的魏家仆從,乃至那位照顧魏夫人的出自章家的老嬤嬤,一時有些恍然——
僅在一年之前,他還因章皇后的緣故,對魏家懷有芥蒂,哪怕是對魏鸞,亦存了刮骨療毒的心思,至于魏嶠夫婦,更是陌路之人。章家的人無事不得踏進曲園半步,容章氏族人留宿曲園,更是萬萬不可能的。
然而今夜,他卻親自留魏嶠夫婦宿在客舍。
尤其是魏夫人章氏。
這位章皇后的親妹妹,為顧念章家人而陷魏鸞于險境的人。
先前去敬國公府時,盛煜照顧著魏鸞的面子,對魏夫人持以岳母之禮,頗為周到,然而真正留她住在曲園,卻是另一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