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敬國公府上有座放鶴亭,有荷塘鶴影的景致。
盛煜那晚輾轉難眠,難得的趁夜游園,到得此處,瞧著月光下粼粼的湖面水波,湖中一片濃綠清雅的菡萏,驀然想起她的身影。而后便給亭子改了名字,讓盧?U親自去換上,沒驚動旁人。
盧?U縱覺得奇怪,卻不知道敬國公府的事,老實照辦。
如今,敬國公府放的鶴果然被招到此處。
盛煜心底有隱秘的喜悅,在魏鸞蕩到低處時,忽而伸臂從背后將她穩穩抱住。
手掌落處,好巧不巧地碰到兩團酥軟。
因夏衫單薄,秋千蕩得又快,他收懷抱時沒把握好力道,壓得微微變形。
這襲擊來得猝不及防,又精準得過分,魏鸞低頭瞧見扣在她胸前的手,嘴唇微張,詫異地回頭看他。也不知是因蕩秋千而興奮,還是被那兩只揩油的手壓得勾動春懷,她的臉頰微紅,那雙眼睜大了盯著盛煜,仿佛看到老流氓。
盛煜也沒想到會如此。
他輕咳了聲,神情似有些不自在,手臂卻仍緊緊抱著她,低聲道:“有人來了。”
“啊?”魏鸞下意識往他懷里縮了縮。
盛煜便抬抬下巴,道:“那邊。”
說著,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手,站直身子。
魏鸞隨他所指瞧過去,果然見有仆婦沿著湖岸匆匆走來,是南朱閣那邊的,想必是書房里有客,匆促來回稟。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衫,擺出少夫人的端方姿態,卻覺耳后微微一熱,盛煜的唇湊到耳畔,低聲道:“長大了。”
說罷,衣衫擺動,徑直朝那仆婦走去。
魏鸞坐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他所謂長大,是說她年歲漸長后身姿漸豐,才發此感慨,還是說胸脯比先前更豐滿,才有此評價——若是后者,足見盛煜睡覺時并不老實。
不過成婚至今,魏鸞也算漸漸知道,盛煜那張端肅的外表下藏著多厚的臉皮。
都見怪不怪了。
魏鸞紅著臉剜了他背影一眼。
……
仆婦急匆匆來稟報,是因趙峻求見。
趙峻這回去庭州,來回費了不少功夫,辦的差事也令永穆帝頗為滿意。他如今與虞淵并列玄鏡司統領之職,因盛煜仍“重傷臥病”,兩人各扛著半邊天,亦常得永穆帝召見。今日他便是從宮里出來后,悄無聲息地來了曲園,急著要見盛煜。
盛煜自不會耽擱,交代了魏鸞一聲,匆匆離去。
南朱閣里,趙峻穿著玄鏡司的黑底威冷的官服,整張臉都是緊繃著的。他原就生了張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臉,肅容沉眉之時,瞧著冷煞煞的。見了盛煜,忙拱手為禮,道:“統領的傷勢可都痊愈了?”
“已無大礙。”盛煜進了書房,問道:“是皇上有旨?”
趙峻頷首道:“皇上方才召我入宮,吩咐了件要緊的事。”他說著,將一封貼身收藏蜜蠟封著的信呈給盛煜,“章績回京后,虞副統領已安排人手暗里盯著,他去的地方、接觸的人皆有記錄,行跡可疑的也安排了人盯梢。皇上說,這封信里其余須緊盯的人。”
心里的紙箋上,列著長長的一串名字。
那是永穆帝的筆跡,盛煜自然認識。
上頭所列的幾乎都是朝臣武將,禁軍和京畿守軍的最多,合計有十來人。
盛煜的眉心微微跳了跳。
永穆帝叫他示敵以弱,便是要章氏趁著玄鏡司刀鋒受挫時鋌而走險,露出破綻。而今看來,章太后果真是忍不住了——籠絡京畿守軍、鉆營宮廷禁軍,自是沖著兵變去的。
這些人從前藏得深,是隱蔽處埋伏的毒箭,即便玄鏡司緊盯著京城動靜,亦未能查出底細。
如今倒是慢慢浮出水面了。
盛煜不用猜都知道永穆帝的意思。所謂攘外必先安內,京城是朝堂根基,容不得半點動蕩,玄鏡司自須順蔓摸瓜,將潛藏的隱患都查出來,斬斷章太后的刀鋒爪牙。屆時,即便周章翻臉,也不至于腹背受敵。
遂將名單收好,向趙峻道:“昨日我讓人交代的事,都辦妥了?”
“都理出來了。”
趙峻上前,就著盛煜遞給他的紙筆,將玄鏡司在京城里能調配的人數、京畿周邊能調配的人數,外加各州能調回京城的人數,盡數列明白。他在玄鏡司待了也有十多年,這其中許多拔尖之人的履歷與能耐,都已爛熟于心。
遂將各自長處稟明,再與盛煜商議如何調派。
數年磨礪劍鋒,如今戰鼓擊響,章太后調了外援入京城,暗流涌動之下,玄鏡司原先在京城的那點人手已不足以確保無虞。好在許多都曾在京城歷練,即便調回來,亦能迅速上手,混在京城茫茫百姓堆里,合力行事。
盛煜雙眉緊鎖,臉色肅極。
一個時辰后,人手分派已畢。
趙峻的腦子很好使,記住安排后,將兩人勾畫的紙箋盡數燒去。
盛煜亦稍作休息,靠在椅中喝茶。
待趙峻記完,抽查了幾處確信沒記錯,才問起庭州的事——趙峻這次去庭州可謂火中取栗,兇險非常,緝拿鎮國公交出的真兇之外,亦摸了摸玄鏡司安插到庭州的人手狀況和章家在當地的情形,收獲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