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表姐瞧著和善,實則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前世將她暗里劫出宮廷困在地牢,實在是笑著插刀的典范,令人猝不及防。上回在云頂寺碰見,不過片刻便能生出殺心派刺客出手,細想來令人心驚。
此刻她含笑而來,儀態端方,似全然忘了云頂寺的歹毒殺心。
魏鸞心神微微繃緊。
待章念桐走近,起身行禮道:“拜見太子妃殿下。”
“表妹不必客氣。”章念桐的神情和善如舊,握住魏鸞的手扶她起身,溫聲道:“聽聞前陣子盛統領在辦差時遭遇刺殺,如今好些了嗎?”
“還是那樣,時好時壞的。”魏鸞垂眉。
章念桐安撫似的輕拍她手背,道:“俗語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盛統領為朝堂盡心竭力,難免遭人嫉恨。如今既成了這樣,唯有安心養著,等日后身體痊愈,自可再為父皇分憂。”
“借太子妃吉言。”魏鸞愁眉未展,毫不掩飾地抽回手。
章念桐渾不在意,沒再多說這事,狀若隨意地笑瞥了眼侍立在側的染冬,閑聊道:“果真是春日蓬勃,處處生機,這樣一場游宴,不知有幾位姑娘會被人相中。說起來,過陣子母后打算放些宮人出宮,自行婚配,你身邊染冬也不小了,沒打算找人家?”
“正留意尋摸,日后再說吧,有勞殿下費心。”
她答得簡短而心不在焉,跟從前明艷周全的姿態迥異,自是因盛煜重傷的緣故。
章念桐心中暗喜,道:“這畢竟關乎終身,還是別耽誤了。你身邊的染冬,長寧身邊的寶卿,玉容身邊的紅枝,還有梁王妃身邊的謹鳶,都是壽安宮里的常客,跟著學過宮里的規矩,畢竟與旁人不同。
對了——”
她忽而抬高聲音,似想起什麼。
魏鸞不自覺瞧過去,便聽章念桐道:“梁王妃身邊的謹鳶,你可知去了哪里?”
這話問得突然,魏鸞心里猛地一緊,不知章念桐怎會突然提起此事,只淡聲道:“殿下也知道,我跟梁王妃的交情實在有限。若問寶卿的去處,或許我還能知道,那謹鳶的事,我卻是一無所知。”
“這樣啊。”章念桐面露失望,那雙眼卻仍緊緊盯著魏鸞,道:“聽聞謹鳶最后一次在梁王府送客,便是送的你和盛統領,之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還以為你知道去向。”
她打聽得如此詳盡,魏鸞深為詫異,只搖了搖頭。
章念桐倒是沒再追問,又說幾句閑話,起身往別處去招呼人。
等離得遠了,才向身側親信道:“如何?”
“據奴婢瞧著,殿下提及謹鳶時,她的神色不太對勁。奴婢打探得很清楚,謹鳶就是送她后沒了蹤影的,梁王妃失了親信也沒聲張,那是梁王府的門房,不會出錯。若謹鳶失蹤當真與她無關,聽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話,本該詫異才對。”
“她卻過于冷靜,對吧?還不接話茬,有意躲開這話題似的。”章念桐細品方才的對話,心里已有了定論,哂笑道:“畢竟年紀有限,城府還是不夠。原先我還只是心存懷疑,這樣看來,倒是能確信九分。她跟梁王妃本就不和,這背后定有貓膩。”
“牽扯著人命呢,殿下不查查?”
“自然要查,不計本錢,務必查出原委。”兩句話之間,章念桐臉上已籠了寒色,沉聲吩咐道:“你親自去,太后壽宴之前,務必查清。”
“奴婢這就去辦。”
女官行禮而去,章念桐仍緩步前行,走向海棠林中成堆的女眷。
……
魏鸞從蜀園回去后,頭件事便是洗手。
從前章念桐裝得滿口仁善,魏鸞哪怕記著前世的舊怨,仍能強裝無事地與她虛與委蛇。自打鏡臺寺和云頂寺的事后,兩家仇恨深結,魏鸞原以為章念桐至少會如章皇后般,忍不住露出芥蒂,誰知做過那樣陰毒的事情,她仍能笑嘻嘻地握著手說親道熱。
所謂佛口蛇心,說的便是章念桐,明面上笑容和善,心里卻嘶嘶地吐著信子。
實在叫人滿身惡寒。
魏鸞當時毫不掩飾地抽回手,待章念桐走遠,又拿錦帕擦手后丟棄。
回府后洗完手,仍覺得不舒服,索性命人備了桶溫熱的水,將今日的衣衫換下,鉆到了浴桶里。既能洗去滿身黏膩的惡心感,亦可泡在溫熱的水里閉目養神,琢磨下今日章念桐的行徑——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那人忽然打探謹鳶的事,必是有所圖謀。
想捏住她處置謹鳶的證據,借以生事?
未免小題大做。
魏鸞百思不得其解,嫌旁人在周遭影響思緒,索性命她們出去各司其職。
浴房里,便只剩她閉目沉思。
北朱閣外,盛煜因整日悶坐無趣,且近來能下地走路,在魏鸞去赴蜀園之宴后,便抄了桿鐵槍當拐杖,到后園散步。暮春的天氣已然和暖,一圈逛下來,固然景致不錯,也將他纏滿軟布的身上曬出了層細汗。
回到住處,見屋里靜悄悄的,只當魏鸞還沒回來,便將鐵槍立在門旁,往浴房走。
——天氣漸漸燥熱,他想沖個涼涼的澡。
作者有話要說: 開組會占了半天時間,然后感冒頭疼,這張短小了點哈,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