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淵被禁足之初,她其實單獨去求過永穆帝,父女倆在內殿聊了半天,她未再多言。
今日章皇后率眾人求情,她固然也想讓皇兄盡快解禁,瞧著永穆帝鬢邊新添的白發,終是不曾多言。看著眾人以太后的鳳體脅迫永穆帝時,甚至有些心疼父皇。等永穆帝離開,章皇后因她杵著不求請而擺出冷臉,更是令她難受。
但這些話周驪音不能說。
在魏鸞握著她的手關懷時,周驪音只緩緩搖頭,低聲道:“我沒事。”
魏鸞身在宮廷,須謹言慎行,只能陪坐寬慰。
倒是周驪音想起了別的,“聽說盛統領遇刺的那日,你與姨母到云頂寺進香,也碰見了歹人,鬧得動靜不小,沒傷到吧?”
“有驚無險,連我的衣裳都沒碰到。”
“那就好。盛統領如何了?”周驪音擁被坐著,半昏的燈燭下青絲披散,眼底分明關切。
魏鸞卻是神色微動。
盛煜佯裝重傷昏迷的事,應是出自永穆帝的授意,事關章家朝堂,連盛家的人都瞞著,她更不能拖后腿。且這是在宮里,里外全都是章皇后的耳目,隔墻有耳,今晚的言語明日定會盡數傳到章皇后耳中。
今日壽安宮的事與她干系甚小,章皇后特地召她入宮,定是為了此刻。畢竟她與周驪音感情篤厚,曲園出了事,周驪音定會關懷。章皇后的手插不到曲園,想摸盛煜傷情的底細,這是最不著痕跡的法子。
魏鸞在心里跟小姐妹說了聲對不住。
而后低低嘆氣,道:“情況不妙。”
“怎麼?真的昏睡不醒?”
“差不多吧。中間雖醒了幾次,瞧著迷糊得很,勉強撐著說話也顛三倒四的。
他身上被鐵箭傷了好幾處,那是淬過毒的,郎中說毒入心脈傷及全身,十分棘手。”魏鸞說至此處,想著盛煜剛被抬回曲園的樣子,眼圈便紅了,哽咽著道:“我瞧著,他像是傻了。”
“傻了?”周驪音瞪大眼睛。
魏鸞輕輕點頭,“中毒后耽誤得太久,想是傷著腦子了,醒后差點沒認出我來,就算喝著湯藥,也無濟于事,時好時壞。手和腿上布滿了傷,哪怕能痊愈,往后怕是也沒法提劍。”
她按著盛煜的指點,說得凄慘無比。
周驪音不疑有他,臉色都變了。
“若果真如此,盛統領豈不是成了廢人?”她握住魏鸞的手,既惋惜盛煜的傷,又覺得心疼同情,“這才成婚半年,往后可如何是好?你們本就相交不深,是父皇賜婚才盲婚啞嫁,他那人又冷冰冰的,待你算不上多好,總不能這樣守一輩子吧?”
如此真實又犀利的疑問拋出來,魏鸞不由噎住。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小公主你想做甚??
我還沒死呢,挖墻腳的就來了?
蟹蟹三三得六Q的地雷呀,麼麼啾!
☆、甜甜
小姐妹倆促膝夜談的話語果真如數傳了出去, 章皇后聽聞后半段都是在商量婚姻之事, 不悅道:“太子被禁足在東宮,我這兒急得火燒眉毛,她不說幫襯著讓皇上松口,倒有心思管那些閑事!”
“長寧畢竟是個姑娘。”章太后淡聲。
章皇后想著昨日周驪音的態度,仍覺得不滿,“姑娘也是我親生的, 眼珠似的寵著, 又跟太子是嫡親的兄妹, 理應幫著東宮。昨日在這殿里,眾人都為太子求情, 就她跟魏鸞杵著, 兩個白眼狼!”
口中抱怨, 想起上回母女在蓬萊殿的爭執,愈發氣悶。
章太后對此倒看得開。
“雖都是你生的,處境卻不同。太子跟皇帝是父子,也是君臣,朝堂上兩位相爺都被淑妃拉攏過去,暗里幫襯著梁王, 太子想保住東宮,必得靠著咱們章家,跟皇帝反倒隔了一層。長寧是個姑娘,只消別犯錯,這輩子總能富貴安穩, 無需步步為營,自然更聽皇帝的話。”
話雖如此,章皇后仍覺意難平。
章太后跟親兒子尚且勾心斗角,對孫女更不會太過在意,只吩咐道:“盛煜既重傷昏迷,總得用藥吊著。玄鏡司的人咱們撬不開嘴,你便派人查查,曲園里買過哪些藥,是否跟魏鸞說的對癥。這種事會有痕跡,并不難查。”
“兒臣這就去辦。”章皇后應著,召芳苓入內。
芳苓是她出閣時的陪嫁,從東宮侍女到中宮女官,辦事頗為得力。
似這等暗查的事,更是手到擒來。
章皇后吩咐完了,又問道:“昨日你去曲園傳旨,情形如何?”
“外頭瞧不出太多端倪,周遭防衛似比上回嚴密了,門房都比往常戒備。沒見著玄鏡司的人,想來是無力主事。對了,魏……盛少夫人也不像從前鎮定,奴婢故意出言刺她,她沒能沉住氣,出言怨怪奴婢,又背著我抹淚,瞧著心事重重的。”
這倒讓章太后覺得意外。
她知道魏鸞那性子,瞧著溫婉,實則要強堅韌,在宮里行事周全,甚少落人口實。即便上回章皇后故意欺壓,也是逆來順受,進退合度。如今失了分寸,自是因盛煜的緣故。
遂笑了笑道:“先查吧,若果真重傷成廢人,這回倒沒白費功夫。”
“盛煜再狠也是血肉之軀,那座地宮里兇險,毒性又烈,就是咱們兩位公爺都未必能活著出來,他還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