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非千里從戎、沙場搏命令人擔憂,盛煜不也是常出生入死的嗎?且玄鏡司專查關乎重臣的要案,碰上章家那樣棘手又兇狠的對手,明槍暗箭更是防不勝防。上回只是接應魏知非,便被章家派猛將追殺傷了胳膊,往后若真的刀兵相見,只會更加兇險。
而這種事情上,盛煜向來都逆流而行,從不退縮閃躲。
一念至此,她忽而抬頭,“我記得母親給我陪嫁的田產里,有兩處離此不遠吧?”
魏夫人親自過手的東西,記得很清楚,頷首說了位置。
“那正好,我也把這兩處捐給寺里,求串高僧加持的佛珠,染冬——”她仰頭吩咐,“記得回頭讓人把地契送來,千萬別耽擱了。”
染冬應命,魏夫人不知女兒心事,詫異道:“這東西貴重,你用得著?”
魏鸞抿唇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擺弄裙帶。
“我是求給盛煜的。”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媳婦的關懷~
☆、重傷
盛煜此刻一身勁裝, 正在四明山盤旋的山道上縱馬疾馳。
玄鏡司顯眼的官服換成了深色錦衣, 他的腰間懸著劍,眉目冷峻而威儀,身后馬蹄飛快,是十名玄鏡司的隨從,各自作尋常打扮,身子卻都繃緊。山道兩側怪石嶙峋, 繁茂的老樹遮天蔽日, 一群人飛馳而過, 衣袍獵獵。
他們的前方是鏡臺寺。
鏡臺寺在四明山最深處,跟云頂寺隔著個山頭, 據傳地下有座地宮, 只是沒人見過。此處山高林深, 取水種田皆十分不便,寺中僧侶極少,香火更是冷清之極。
盛煜自然不是去進香的。
昨晚他接到了徐晦的稟報,說據眼線的消息,先前玄鏡司所查私鑄錢幣的案子有了線索——去年初,京郊出現了些分量不足的私鑄錢幣, 引得商戶糾紛,驚動了官府,縣城的衙署想循著線索深查,卻沒半點頭緒。
這件事后來傳到了御前。
永穆帝聞訊大怒。
私自鑄造錢幣原就是重罪,如今□□幣竟然流到天子腳下, 可見背后之人何等猖狂。縣城的捕快們能耐有限,摸不到頭緒,這件事便交到了玄鏡司手里。當時龍顏震怒,連帶太子周令淵都因失察而受了訓斥。
不過驚動官府后,放私鑄錢的人迅速銷聲匿跡,再未出現。
盛煜命各處眼線留意查訪,也只捉了幾個不知情的,未能揪出元兇。仿佛那放私鑄錢的人知道朝堂動靜似的,一夜之間,不止將京城的尾巴收拾得干干凈凈,在別處也迅速藏起了尾巴,以至于玄鏡司費了不少力氣,仍未能查到有用的線索。
此事遂一直擱置,直到前兩日。
京郊再度發現私鑄的錢幣,玄鏡司眼線隨之追蹤,查到背后之人再順蔓摸瓜,找到了藏在深山的鏡臺寺——所有私鑄的錢幣皆出自此處,據眼線查探,鏡臺寺確實有座地宮,周遭有人守衛,極難潛入,但可以確認,那些人手里的私鑄錢盡出于此處。
盛煜看過兩次出現的錢幣,應是出自相同的鑄爐。
看來對方在風口浪尖銷聲匿跡,如今風聲過去,便偷偷卷土重來。
這鏡臺寺的地宮便是窩點之一。
如此收放自如,恐怕背后是硬茬子。
盛煜命人探清周遭情形后,親自出馬,帶人來包抄。
探路的眼線已然摸清地宮外圍的守衛,玄鏡司高手出動,沒用太久,便盡數擒獲。
一切皆如預期,直到盛煜帶人進入地宮——
地宮不深,入口在簾幔遮擋的佛像背后,沉重的石門以機關牽動。
下了臺階穿過甬道,昏暗的地宮里,滿滿當當擺著上百口大箱子,里面堆滿了私鑄錢,如同小山。盛煜執劍掃視,摸清情況后便欲折返,而后派人將東西接手搬回,誰知才剛轉身,背后忽有鐵器破空而來。
盛煜微驚,聽風辨音,抬劍便擋。
蓄滿力道的鐵箭挾風帶雷,在劍鞘上撞出火花,錚然釘入墻壁。隨即,甬道外有隆隆之聲傳來,石門滑動之間,一聲悶響后,整個地宮陷入黑暗。而地宮深處,鐵箭如雨射來,森森然直撲面門。
退路已斷,這情境無異于甕中捉鱉。
跟隨盛煜入內的共五人,都是各地選來的精銳,各自赴險無數,驚變中仍沉著敏銳。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位置,卻能聽著動靜避讓要害,將鐵箭擊往別處。
滿目漆黑中暗箭如疾雨,耳畔盡是鐵器相撞的聲音,略無間斷。
很顯然這地宮里還藏著暗室。
若不破壞機關,這暗箭便無窮無盡。
盛煜大怒,以玄鏡司的簡短暗號吩咐過隨從,旋即整個人騰空而起,貼著地宮的頂壁撲向深處。其余五人各自分散,借著箱子的遮擋摸向深處,易燃的外衫被褪下,卷成一團扔向里側,兩枚火石同時被擦亮,丟向衣衫。
微弱的火星一晃,衣裳被點燃后冒出刺鼻的煙,旋即亮光漸盛。
借著這亮光,盛煜也看清了最深處的情形——
石砌的墻上開了幾排孔洞,齊刷刷架了二十多把漆黑的連弩,不間斷地射向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