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正事,又道:“殿下對這事倒是很上心。昨日臣妾去時,他就坐在琉璃殿里,對著滿架的舊物發呆。看那樣子,倒是迫不及待想見到家父調派的人手。”
琉璃殿是怎麼回事,章皇后自然清楚。
她瞥著堂侄女,稍覺意外。
章念桐是太后親自挑選教導的人,城府頗深,也極會斂藏情緒,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連她都深為賞識。從前周令淵執意胡鬧,絲毫不顧太子妃的臉面,章念桐尚能含笑應對,非但不生妒意,還能善待魏鸞,不露半點芥蒂。今日忽然說種話,倒有點告狀的意思。
章皇后笑啜香茶,心領神會。
魏家已然離心,最牢固的終究是章家血脈。
此次對付盛煜,東宮的人手不便出面,因魏知非已落入盛煜手里,定國公也未擅動,最后便是由章念桐的父親鎮國公來選派人手。兒媳出了力,章皇后本就對魏鸞生了芥蒂,倒很樂意送個順水人情。
遂撫著衣裳,緩聲道:“本宮近來身體不適,得靜養幾日,身邊倒缺個照料解悶的人。”
章念桐笑而不語,旁邊芳苓道:“娘娘向來最疼愛魏姑娘,不如奴婢就請她來侍疾?”
“也罷,許久沒見她了。過兩天傳個口諭吧。”章皇后淡聲。
……
口諭傳到曲園時,盛煜正在書房。
他這兩日過得不太順心——朝堂的事游刃有余,讓他為難的是魏鸞。
那晚吵架后他憤而回書房,雖說沒能將周驪音的事掰扯清楚,好歹窺破了魏鸞的小心思。因當晚曾揚言不踏足北朱閣,盛煜這兩日得空時便留意垂花門,只等魏鸞出門時,他恰好碰見。
誰知春光漸老,光陰虛度,魏鸞卻似沒打算出城踏青,壓根兒沒往外走。
盛煜心高氣傲地橫行慣了,兩度走到垂花門口,都沒能邁進去。
后來靈機一動,趁休沐去看望祖母。
盛老夫人知道孫兒忙,難得見他露臉,高興地留著吃茶用飯,祖孫和樂。奈何魏鸞仍沒露面,不知道是誠心躲著,還是他運氣欠佳,沒撞對時候。盛煜無法,特地從西府和曲園之間的洞門回書房,仍舊沒能偶遇魏鸞。
也不知她悶在北朱閣里,到底在做什麼。
盛煜氣悶,端著昂藏身姿獨自回南朱閣。
這日上完早朝,盛煜到衙署轉了一圈,分派的事都被打理的有條不紊,倒難得落個清閑。趙峻稟完事,瞧盛煜空著手沒事做的樣子,多嘴道:“這兩日京郊的風光好,一堆堆的人涌出去踏青呢。統領前陣子奔波勞碌,不如趁這半天空閑,出去逛逛。”
兩人也算是生死之交,趙峻雖不敢打趣,那雙眼睛瞧過來,分明有所暗示。
盛煜“嗯”了聲,出門瞧了眼湛藍碧空,確實是個踏青春游的好天氣。
可惜他家少夫人還在賭氣。
那麼小個姑娘,竟比朝堂的事還棘手,難不成真要用點手腕誆她出來?
盛煜暗自感嘆著,騎馬回府,才進了南朱閣坐下,便見盧?U匆匆趕來,道:“主君,宮里派了人來,說是傳皇后的口諭,請少夫人接旨。管事已往北朱閣去通稟了,屬下特來這里稟報。”
“是誰來傳口諭?”
“皇后身邊的女官,似乎是叫芳苓。”盧?U對蓬萊殿不算太熟。
盛煜皺了皺眉,當即起身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肩扛新舊兩個flag,齊刷刷搖搖欲墜~
☆、氣死
雖說朝堂上你死我活, 私下里仇恨深藏, 但來的既是宮里品級不低的女官,又是傳旨意的,盛煜仍命人請到正廳奉茶。
等了片刻,外頭腳步聲隔窗傳入,就見魏鸞在染冬和仆婦的陪伴下匆匆趕來。
春風柔暖,她已換了單薄的春衫。
璀璨寬松的羅衣襯出綽約體態, 腰下束著的淡色長裙輕如云霧, 裙帶系了珍珠, 曼妙秀致。春光照滿庭院,廳前的紫荊開得正濃, 她高髻鸞釵翩然而來, 裙腳隨風輕卷, 銀線繡成的暗紋如水波漪漪,彩線碎花隨波浮沉,盈盈冉冉。
春光映照美人,風姿嬌柔艷麗,楚楚動人。
盛煜數日沒見她,目光黏在她身上。
魏鸞端然進廳, 瞧見盛煜也在,她微微愣了下,旋即朝芳苓施禮,甚是客氣。
芳苓就地傳旨,說章皇后前日染了風寒, 病勢纏綿尚未痊愈,因許久沒見魏鸞,甚是想念,特召魏鸞入宮陪伴。完了又笑吟吟道:“皇后娘娘素來疼愛夫人,昨晚燒得迷迷糊糊,還念叨夫人的乳名,很是掛念。夫人若無事,就隨我入宮吧,娘娘見了夫人,定能好得快些。”
說得冠冕堂皇,魏鸞卻聽得出來,這是要她入宮侍疾的意思。
從前閨中天真,章皇后染病時,她也曾入宮伴駕,與周驪音一道陪伴。彼時是情真意切,幫著侍候湯藥、陪伴說話,真心實意盼著姨母能早日痊愈。如今裂痕已生,貌合神離,哪怕同床都能做異夢,章皇后召她侍寢,豈不是添堵?
但禮敬皇后是女眷本分,若無特殊情由,魏鸞身為官眷不能拒絕,免得給盛煜添亂。
好在宮中自有規矩,魏鸞只消別行止有差錯,章皇后也不能拿她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