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參定國公的折子!”永穆帝怒容打斷她,語氣冷沉如重刀壓下,“仗勢欺人,胡作非為,這麼多罪行,瞞都瞞不住!看到時從道和沈廷翰了吧,滿朝物議如沸,彈劾的奏折看都看不過來。朕那樣倚重章孝溫,他還不知足!”
“皇上息怒,兄長向來恭謹,不敢放肆的。”章皇后驚得趕緊跪在地上。
永穆帝沒出聲,冷冷看著她。
章皇后自知這回朝堂上的風浪掀得有點大,試探道:“兄長也是想為皇上分憂……”話未說完,見永穆帝狠狠瞪過來,趕緊識趣的閉嘴。
她有膽子擺弄東宮,但畢竟不敢迎著皇帝盛怒去挑戰天威。
片刻安靜,永穆帝似極力克制怒氣。
“這事須有交代。”他長身而起,沒理會仍跪在地上的章皇后,徑直進了內殿。
章皇后仍跪在原地,金磚冷硬,膈得膝蓋疼。
她死死揪住金絲彩繡的衣襟,知道永穆帝這回是動了真怒,不敢直觸逆鱗,只靜靜跪在御案跟前,好讓皇帝能消消氣,亦探探對方的態度。
將近兩個時辰后,永穆帝身邊的貼身內侍才出來。
“皇上還在里面批折子,一時半刻還不得空農,娘娘先請回宮吧,若傷了鳳體可如何是好。”內侍行禮過后,將她扶起,又躬身道:“老奴出來時,皇上囑咐了一句,說除夕將盡,有勞皇后費心操持宮宴,旁的事過了年節再說。”
這便是沒打算立即清算的意思。
畢竟都是些口誅筆伐的事,讓兄長行事謹慎些,別再被玄鏡司抓住把柄,想必能平息。
章皇后松了口氣,謝恩之后,自回蓬萊殿去。
……
宮中忙著籌備除夕,盛府自然也一樣。
過了小年后,魏鸞便漸漸忙起來,早晚要給盛煜的傷口換藥,白日里安排曲園過年要用的東西,去西府時還要幫著長輩籌備年節的禮。因盛煜算是獨門獨戶,她出閣后也不能躲在母親背后偷懶,除了盛家的人情,也要給她素日往來的人家備禮。
操持內務外,還得留心家宅里的事——
旁的都風平浪靜,盛月容是越來越不對勁了。
起初是春宮圖的那次,盛月容見了她目光躲閃,魏鸞還以為是她也聽聞了春宮之事,便不曾理會。誰知后來在樂壽堂碰見,那位的態度越來越淡,甚至有次魏鸞主動去瞧她,還遭了個閉門謝客的待遇。
魏鸞覺得古怪,讓染冬留心打聽緣故。
很快就打探出眉目,卻原來是沈嘉言熱情籠絡,盛月容赴宴時偷著去過幾趟梁王府。
魏鸞心里有了數,仍專心操持過年的事。
如此累了幾日,便是除夕之夜。
盛家今年的年夜飯倒是湊了個團圓。
盛明誠攜妻帶子回府團聚,盛煜也難得沒被瑣事纏住,傍晚時便回了曲園。魏鸞晌午時就取了樂壽堂,與婆母妯娌一道陪著祖母說話解悶,安排晚飯宴席,其樂融融。到了夜里盛聞天下值回來,一道祭祖過后,人便齊全了。
寬敞的廳里燈紅暖融,紗屏薄透,飯菜噴香。
四世同堂,盛老夫人身體康健,盛夢澤小朋友又調皮好動,來回嬉笑鬧騰,滿室笑語。
魏鸞忍不住想起了家里的母親。
因章家的案子尚未有定論,父親和兄長如今仍關在玄鏡司的牢獄里。
章皇后虎視眈眈,盛煜又行事謹慎,這等風聲鶴唳的時節自然不會冒險行事,今晚的敬國公府里,也唯有長房眾人和母親一道守歲。至親都不在身邊,她怕是愁苦得很,不知道收到她后晌派人送去的東西,心里會不會好過些。
滿桌的歡聲笑語,推杯換盞,魏鸞也多喝了幾杯。
可能是心里藏了事更容易醉的緣故,宴散時頭有些昏沉。
她走出樂壽堂,出院門時腳尖沒抬夠,被門檻絆住,身子晃了晃,趕緊去扶門框。斜刺里卻有支手臂伸過來,穩穩扶住她。盛煜撐起披風將她裹住,順勢將她攬在懷里,酒后的聲音略微含糊,在她耳畔道:“當心,別摔著。”
魏鸞“嗯”了聲,腦袋昏沉難受,不自覺靠在他胸膛。
盛煜酒后眉眼溫和,將她緊緊摟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是除夕啦,大家過年快樂,出門的話做好防護哦!!
☆、酒醉
從樂壽堂到北朱閣的路并不算近。
舊歲新年之交的除夕夜, 京城內外皆是歡慶的氛圍, 游廊上燈燭照得通明,朱門貴戶里火樹銀花。夜幕卻有云層厚厚堆疊,不知是何時飄起了雪,薄薄的落了一層,雪片飄過昏黃的燈籠,晶瑩剔透。
魏鸞喝了酒, 腦袋里輕飄飄的如在云端, 腳步踩在薄雪之上時不太穩。
深一腳淺一腳的, 有兩次險些滑了。
盛煜半摟半扶,因怕她跌倒, 還默默抓起她的手, 意思是讓她扶著他的腰, 走路能穩當些。誰知魏鸞喝了酒任性,死活不肯摟他的腰,鼻子里甚至還輕哼了聲,將兩只手緊緊藏在背后,不肯多碰他。
倒像是在鬧別扭似。
或者說,自打他從西州回來后, 她就在鬧別扭,收斂了前陣子稍稍流露的嬌憨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