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魏家蒙皇上不棄,才有今日之榮寵。家父在朝中行事向來謹慎,兄長在軍中歷練多年,上陣殺敵也是為報效朝廷,忠心可鑒。如今既進了玄鏡司,想必是才能有限,行事有疏漏之處。還望皇上寬宏大量,能寬宥他們往日之失,日后父兄必會竭力報答,忠君報國!”
類似的話永穆帝聽過很多遍,不過這是頭回從她這般年紀的女子口中聽到,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姿態恭敬而語氣篤定。
久居廟堂高處,練就老辣獨到的目光,永穆帝自然看得出這番話是真心抑或虛情。
他的臉上漸漸露出笑意,頷首道:“魏嶠有女如此,實在是幸事。”
說罷,將挑出來的書遞給她,讓她退下。
等魏鸞恭敬退出去,外間傳來內侍掩閉殿門的聲音,永穆帝才輕輕嘆了口氣。
雖說章氏跋扈,但他對于魏鸞確實有幾分疼愛。
幼時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招人心疼,長大后出落得明麗出眾,又如此聰慧,也難怪能令太子沉迷苦求,讓盛煜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只可惜,太子自幼被章氏庇護著,歷練不足,未必能護她周全。而至于盛煜,他肩上的擔子太重,沒有感情用事的資格。
得讓魏鸞退回合適的位置,才不會令盛煜泥足深陷。
……
對于永穆帝的心思,魏鸞自然無從知曉。
回府之后她也沒見著盛煜。想必他公務纏身,出宮后徑直去了玄鏡司的衙署。
一直到暮色四合,北朱閣外的游廊上才出現他的身影,脫掉玄鏡司那身染滿風塵的黑色勁裝后,換了身麝香褐的錦衫。
臨近小年,府里過節的氣氛漸漸濃厚,就連桌上的飯菜都比尋常更為豐盛。
盛煜這趟差事來回折騰了半個多月,回府后忙著趕著來北朱閣,也不曾到西府去看望長輩,便借魏鸞之口詢問祖母等人的近況。閑吃慢談,飯后到涼臺站了會兒消食,打算跟她說一聲后,回南朱閣去睡。
燭明香暖,床鋪熱水都已準備齊全,魏鸞正站在箱柜旁幫他挑選寢衣。
盛煜屏退屋里仆婦,踱步過去,手里倒茶來喝,口中道:“前陣子去了西州。”
西州是魏知非從軍的地方。
魏鸞終于等到他開口提及此事,停了手里的活,回頭看他。
便聽盛煜道:“你托付的事已辦妥了,他如今就在玄鏡司的獄里,跟岳父當鄰居。怎麼——”他沒從魏鸞臉上找到期待的驚喜,抬步往她跟前走,語氣邀功似的,“他安然無恙,你不覺得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魏鸞道。
在麟德殿時她就高興過,也為他的話暗自生氣過了。
不過此刻更要緊的是盛煜的傷,只是她沒找到由頭提起而已。
遂將寢衣擱在旁邊,順勢道:“西州兵強馬壯,哥哥畢竟有軍職在身,舅舅不會坐視不管,帶他回來必定不容易。夫君這一路想必經歷了不少兇險,可曾受傷麼?”說著話,目光已不自覺落向他兩條胳膊。
盛煜右手舉杯,左臂低垂,微微側身避開她的視線,道:“沒有。”
魏鸞哪會信,當即道:“那我幫夫君寬衣吧。”
說話間到了他跟前,抬手便去解他腰間錦帶,語聲雖柔軟,態度卻是不容推辭的強硬。
盛煜端著茶杯的手霎時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盛大佬:強行脫我衣服??
鸞鸞:寶寶忍著脾氣關心你,老實點!
☆、賭氣
盛煜以前不習慣被人貼身伺候, 即便夜晚留宿北朱閣, 也都是自己去浴房換衣裳。
但魏鸞的手伸向腰帶時,他卻沒有躲閃。
手臂僵硬地懸在半空,鼻端是她發間幽微的香氣,盛煜呼吸微頓,任由她擺弄。魏鸞的動作有些生疏,卻很快就解開了錦帶, 衣裳褪到肩膀往下后, 將他的左臂輕輕抬起, 半邊衣裳便脫了下來。
沒了寬袖外衫的遮掩,中衣勾勒出的輪廓便清晰可見。
“這里——”她臂彎里兜著衣裳, 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他上臂微微凸起的地方, 知道里面應是包扎的痕跡, 心里不由一緊,輕聲道:“受傷了嗎?”
盛煜眉心微跳,知道是瞞不過去了。
遂將右臂的衣裳也脫去,輕描淡寫道:“小傷,不礙事。”
“該換藥了吧,讓我看看。”魏鸞堅持。
她甚少在他跟前如此執拗, 盛煜沒再推拒,進里間的床榻上坐著,解了半邊中衣褪下肩頭,里面包裹著的層層紗布便露了出來。這是今早新換的藥,紗布邊緣染了藥膏沁開后的烏色, 興許是疾馳趕路崩裂傷口,隱隱能瞧見血痕。
魏鸞眉頭微蹙,忙道:“藥呢?”
“在外裳口袋里。”盛煜看她緊張兮兮的,不由笑了笑,“不礙事。”
魏鸞卻沒他那麼淡然,忙命抹春把藥箱拿進來,又去他兜里尋藥。
藥箱是后晌就備好的,再端清水軟巾進來,便算齊備。
魏鸞拿軟巾蘸了水,轉過頭就見盛煜端坐在榻上,半邊衣裳已經褪去,肩頭胸前的肌肉輪廓緊致賁張,那雙深邃暗晦,正望著她。
她沒跟他對視,坐到身旁,小心將紗布解開后擦拭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