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派人接應,強行“羈押”。
奈何章家對轄內布防管得格外嚴密,得知魏知非已超出巡查邊界時,立馬察覺異常,派了猛將來追。
那都是沙場歷練出的悍將,行事兇猛又敏銳,仗著周遭皆是章家的兵力,人多勢眾,一路圍追截殺,處處兇險。
盛煜費了不少功夫,才得以帶人脫身回京。
此刻他站在御前恭敬行禮,身上日夜疾馳后的風塵仍在,眉宇卻堅毅有神。
永穆帝命他免禮,道:“事情辦得都順利?”
“臣幸不辱命。”盛煜拱手,“魏知非已交給趙峻帶回玄鏡司羈押,有魏嶠在獄中跟他當鄰居,想必他能看得清形勢,不必臣多費口舌。臣怕皇上記掛,先行進宮復命。”
永穆帝頷首,沉聲道:“這事終歸太冒險。”
盛煜眉心微跳,遂躬身拱手。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永穆帝沉吟不語,屈指敲著桌案,神情冷凝肅然,暗藏不豫。
身在帝位的九五之尊,哪怕時常能流露親近溫和之態,那身睥睨天下、雷霆萬鈞的氣勢仍令人敬畏。殿內安靜得針落可聞,指節扣到御案的聲音如悶重的鼓聲,帝王不說話時,沉默便是種逼人的威壓。
好半晌,永穆帝才道:“最后一次?”
盛煜道:“絕不再犯。”
知道這事惹得永穆帝不快,他迎著對方威儀審視的目光,緩聲道:“臣說到做到,魏嶠和魏知非都于查案有益,庇護魏家是為朝廷考量。臣始終牢記當日的承諾,絕不會對章皇后的人沉溺動心。”
“朕知道了。”永穆帝接過話茬,沒再讓他說下去。
盛煜亦很有眼色的閉嘴,俯首時眸色微動。
見永穆帝怒色未消,又道:“章家行事確實兇狠,臣遭遇了好幾回兇險伏擊,都是殺人滅口的架勢。臣這條胳膊險些交代在涼州。”
“受傷了?”永穆帝果真收了不悅,露出擔憂之色。他登基前便見慣了章家挾軍權自重的嘴臉,為政的這些年間,明里暗里也沒少在章家手里吃虧,知道那些人有多囂張。而盛煜自幼歷練,吃苦受傷都是悶著,如今既特地說,想必傷得不輕。
問詢時,已帶了幾分焦急。
盛煜搖頭道:“都是小傷,不礙事。”
這麼一打岔,永穆帝為先前爭執而殘存的不悅盡數消弭,因里面還有個魏鸞,他也不欲多留盛煜,遂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抬手道:“行了,這事以后再說。你前后勞累半個月,既受了傷,先回府里去,剩下的事明日再說不遲。朕還有折子要批。”
盛煜遂拱手告退,身姿巋然,腳步輕快。
……
側殿里的魏鸞卻沒有他那樣輕快的心思。
麟德殿就那麼大的地方,側殿分了內外,她也沒敢亂闖。哪怕站在最遠的角落,仍不可避免的將君臣對話聽了個大概。起初魏鸞還為兄長安然回京的消息而暗自欣喜,直到聽見盛煜后來說不會對她沉溺的那番話,臉上的喜色霎時僵住。
即便知道賜婚是各取所需,聽到盛煜親口說出來,仍令她措手不及。
在盛煜答應庇護魏知非、派盧??護她的安危、夜里放任她鉆到懷里取暖、嘴里嫌棄她幼稚卻仍贊許那串金鈴的時候,魏鸞以為,經過小半年的相處,兩人間已有了些夫妻情分。
卻原來,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公事。
是她自作多情了,盛煜原來沒想過動真心。
這個臭男人!
魏鸞眼底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
不過盛煜為救魏知非而受傷,終歸是令人擔心的。
她沒心思再挑書,索性丟在旁邊。
沒過片刻,明黃簾帳后人影晃動,永穆帝走了進來。迥異于跟盛煜議事時的威儀姿態,他在晚輩跟前甚少擺出九五之尊的威壓,拿了卷書踱到里面,見魏鸞不知何時已跪在了地上,永穆帝稍露詫色,旋即明白過來,道:“都聽見了?”
“臣婦罪該萬死。”魏鸞俯首為禮。
永穆帝抬抬手,“起來吧,這算什麼罪。”等魏鸞站起身,他隨手翻著桌上挑出來的書,口中道:“明白朕的意思嗎?”
哪能徹底明白呢?
魏鸞又沒長在他腹中,哪知道九五之尊的花花腸子。不過帝王威重,江山朝廷都忙不過來,應該不至于為她和盛煜的私事操心。今日叫她在殿里聽,多半還是為兄長的事,遂斟酌著道:“家父和家兄能夠保全性命,全賴皇上恩賜保全,敬國公府深蒙皇恩,臣婦牢記在心。”
永穆帝微露詫色。
在他眼里,魏鸞跟周驪音一樣,都還是沒長大的小姑娘,榮寵尊貴又嬌氣任性。
就算魏鸞更懂事些,也才過及笄之年,見識終究有限。
這回答卻超出他的預想。
永穆帝瞧得出她不是虛奉恭維,便又道:“今日在蓬萊殿里,又被皇后斥責了?”
魏鸞詫然抬眸,看到永穆帝竟笑了笑。
這便是承認了他在盯著蓬萊殿的動靜。
魏鸞心頭劇跳,知道永穆帝這是有意向她流露態度,再不遲疑,恭敬道:“皇后確實教導了幾回,都是臣婦愚鈍,因時常為父兄和娘家眾人擔憂,才會考慮不周。
今日臣婦斗膽,有幾句話想稟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