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嫁為人婦,當了這曲園的主母,自是不好偷懶,雖說無需她親力親為,從傍晚備飯到如今,來去行走安排也頗費力氣。
魏鸞靠在榻上,等盛煜洗完了,強撐著去擦洗。
過后仍是各占半邊錦被,涇渭分明。
魏鸞身子不適精神倦怠,很快就睡著了。
寒冬臘月的天氣,夜里起了北風,刮得院里枝杈亂搖。滲骨冰涼的風拼命地從窗牖門扇的縫隙里鉆進來,縱然簾帳遮擋得厚實,仍有絲絲冷意竄入。
盛煜翻書久了,握卷的手背覺得有點涼,聽見身側的魏鸞似輕聲哼哼,不由瞧過去。
燭火被他的身影遮擋,床榻里側頗為昏暗。她側身睡著,青絲逶迤在枕畔,錦被下的身子微微蜷縮,面色不似尋常紅潤。或許是覺得冷,半夢半醒中她伸手掖住錦被,縮了縮腦袋,試圖蓋得更嚴實些。
盛煜見狀,傾身探手去幫她。
繡了合歡的錦被柔滑溫暖,他的手指觸到她的手背,覺得有點涼,不由輕輕握住那只手。
而后,手便被半夢半醒的魏鸞攥住了。
纖秀的指柔弱無骨,攥得卻頗用力,像是抓住了寒涼秋雨里的火爐。
盛煜愣了下,卻沒掙脫,將旁邊的燭火撲滅后,小心翼翼地躺下去。男人的體質本就偏熱,更何況魏鸞月事時畏冷貪暖,沒過多久,酣睡的人便循著暖意得寸進尺,手指一路摸到盛煜肩臂。
在他竭力凝神靜氣,打算入睡時,整個人都貼了過來。
隔著兩層寢衣,她微微蜷縮的身體溫暖柔軟,呼吸落在他的手臂時,有淡淡體香入鼻。
盛煜整個人為之一僵。
腦海中天人交戰,靜謐的暗夜里,魏鸞懷抱暖爐睡得舒適香甜,盛煜的呼吸有點亂。他竭力凝神靜氣驅趕邪念,直到梆子敲過四更才勉強睡著。后來意識昏沉時,終沒能管住空閑的手,悄悄搭在了魏鸞腰間。
這般貼身安睡,多少驅散了寒意。
魏鸞的夢境從寒涼秋雨變成春暖花開,睡得格外香甜。
天蒙蒙亮時她從夢里醒來,睡意迷糊之際,覺得周遭不太對勁。腰上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什麼東西,而且身旁……昏沉欲睡的意識倏然清醒,她半抬眼皮,看到盛煜不知是何時偷偷挪到了她的身邊,側身而睡,胸膛貼著她肩膀,一只手臂攬在她腰間。
床帳間光線昏暗,男人睡得正沉,呼吸勻長,懷抱卻暖和得讓人貪戀。
魏鸞懵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往墻根挪。
挪了兩下后察覺背后空蕩寬敞,她才猛然醒悟過來——不是盛煜趁她熟睡時挪過來,是她睡著了貼過去的!這樣想著,她不由扭頭去瞧身后,錦被輕動的間隙里,耳畔忽然傳來男人低沉含糊的聲音,“壓到你了?”
魏鸞微驚,回頭就見盛煜不知是何時醒了,眼眸半睜。
看樣子是還沒睡醒。
魏鸞沒敢再動,只低聲道:“沒事,夫君睡吧。”
說著,就勢躺在原處,不想徹底將他驚醒。
盛煜果然又睡了,察覺懷里空蕩后下意識往她身邊挪了挪,重新將魏鸞攬在懷里,含糊道:“過來,別凍著。”聲音混同暖熱的鼻息落在耳畔,溫柔又親密,與尋常清冷自持的姿態迥異。
手臂搭到她腰間時,甚至還地往懷里樓了摟,隔著單薄寢衣,男人的掌心暖熱。
這回輪到魏鸞僵若木雞。
盛煜他……莫不是睡糊涂了吧?
不過他這身體跟暖爐似的,抱著睡還挺舒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清醒時候的盛大佬:要克制,克制!
睡著/酒醉之后的盛大佬:克什麼制,過來抱抱
☆、挑撥
次日魏鸞醒來時, 身邊已然空了, 盛煜早起去上朝,不曾驚動她的睡眠。
當天后晌,他又被永穆帝派出了京城,如從前般神出鬼沒、行蹤飄忽。
好在父親的事頗為順利。
——雖說魏鸞無從探知玄鏡司的內情,但看章皇后的態度,也能猜出幾分。
上回章皇后召見, 要她設法入獄去給魏嶠遞話時, 說得還頗委婉, 這陣子連著三回召見,話挑得愈來愈明白, 態度也愈來愈不滿。
譬如此刻。
蓬萊殿里瑞獸吐香, 簾帳長垂, 連同芳苓在內的宮人侍從盡數被屏退,只剩兩個人坐在內殿。章皇后仍是雍容尊貴的中宮打扮,鸞鳳釵簪裝點著高堆的云髻,那張臉卻難掩怒色,聽見魏鸞說未能說動盛煜帶她去玄鏡司探視時,忍不住拂袖而起。
“你嫁進盛家快半年了, 怎還如此無用!”
聲音里怒氣勃然,若不是強壓煩躁,怕是能指著鼻子罵起來。
魏鸞屏住呼吸,錦繡衣衫之下站姿愈發恭敬。
她活了快十六歲,還是頭回被章皇后怒斥。
這位皇后母儀天下, 統率后宮,性情早已磨得沉穩,尋常若是被觸怒,多是拿出威儀姿態按律責罰,愈生氣愈冷靜。如今火氣上涌,口不擇言,顯然是焦躁了——為章家的前程而煩躁不安。
魏鸞提著顆心沒敢說話,看她煩躁地來回踱步。
好半晌,章皇后才壓住脾氣,道:“不是我逼你,實在是此事干系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