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鸞心念微動,先前的某個猜測霎時冒了出來,“難道這不是夫君的?”
“它……”盛煜將錦袋扔回書匣,罕見的語塞。這問題雖簡單,他卻不好回答,前狼后虎,怎麼著都不妥。倒是她,那晚避開了親吻都會在見面時不自在,今晚能把這東西捧到他跟前,著實勇氣可嘉。
盛煜唇角微動,覷著她不說話。
正當妙齡的少女,翻過年便是十六,嫁進府里這數月間,身姿也似比最初長開了許多。這會兒羅裙束腰,錦衣嬌麗,因屋里暖熱,交領處露出纖秀鎖骨,白嫩肌膚,柔軟的唇微微抿著,那雙神采流波的眼睛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他。
盛煜決定避開回答,轉而道:“這麼說,你都看過?”
“我——”魏鸞微窘,對上他戲謔泓邃的眼睛。
“就只在撿到時看了眼。”她說。
盛煜壓著唇角的笑,目光在她眉眼間流連,“其實多看幾眼也沒什麼。祖母既把它交給你,自是不怕你看。”他緩緩說著,目光從她眉眼挪到唇鼻、胸脯,而后到盈盈細腰間。夜深雪重,燭光朦朧,他身上沒了玄鏡司統領的威冷氣勢,那語氣深晦曖昧,似有所指。
魏鸞臉上燒熱,驚異于他的厚臉皮。
她雖說死過一次,前世卻沒能活多久,這是頭回嫁人,連房事都不曾經歷過。
盛煜比她年長了十歲,在她還年幼懵懂時,怕是已然開了情竇。這些年身在玄鏡司中,查探的案件里有酷烈手段、陰謀算計,也有溫柔誘惑、色相互易,他定是見過極多。那是久經風霜的老江湖,見多識廣,她根本不是對手。
而他躺在夫妻倆的床榻上,如此堂而皇之地暗示,由不得她不多想。
魏鸞被他瞧得心慌,索性背過身去倒茶喝,沒理會他。
盛煜悶笑了聲,沒再逗她,將那書匣托在掌中,欲往外走。邁出去兩步,側頭覷她時,魏鸞恰也看向他,腦袋垂著,漂亮的眉眼微抬,有點含羞偷瞧的意思。撞見他的目光時,下意識垂頸低眉,柔白的指尖捏緊瓷杯,嬌羞溫柔。
燭火輕晃,盛煜心跳微亂,強作鎮定地指著拔步床的錦被,“沒我的枕頭?”
“枕套舊了,正換呢。”魏鸞搪塞。
盛煜似笑了下,沒再多說,背影清舉頎長,很快消失在屏風后。
……
出了北朱閣后,盛煜并未回書房,而是去了西府。
夜色愈深,風雪交雜寒冷徹骨,他少年時四處歷練,這般寒冷早就習以為常。回味方才屋中那片刻的獨處時,氣血翻涌,絲毫不曾察覺冷意,步履如飛,很快就到了盛明修住的玉瑞堂。
誰知進了門,父親盛聞天竟然也在。
見他深夜冒雪而來,父子倆都頗詫異,盛聞天擱下手里書卷,見著救星似的,端方沉毅的臉上浮起笑,道:“來得正好。你瞧瞧明修這課業,真是愧對先生的教導。”說著取文章遞給盛煜,轉頭又訓斥盛明修,“回頭把你二哥當年的文章拿出來,你才知天高地厚。”
“二哥的才學連時相都夸贊,我哪比得過。”
盛明修跟墻邊青竹似的,被訓了也不折腰,仍是嘴犟。
盛聞天生氣,抬手就想揍他,被盛明修迅速躲開。
父子倆在那邊鬧,雞飛狗跳的,盛煜瞧著失笑,迅速將看完的文章放回原處,“其實比起同齡人,明修還算出色。人都各有所好,三弟的心思也不全在讀書,上回長寧公主來曲園,還曾夸贊他的畫很好。”
盛聞天聽他提及周驪音,神色微動。
見他面沉如水,當著盛明修的面也沒多說,只哼道:“不務正業,讀書也心不在焉!多跟你二哥學學。”說罷,也不穿大氅,抬步就出了屋門,冒著寒風往隔壁的院里去了——他這千牛衛將軍當得勤懇用心,抽空查完兒子的學業,睡不了太久,就得到宮里上值去。
剩下兄弟倆在屋里,盛明修松了口氣,直挺挺躺回鋪著錦?Y的圈椅。
“幸虧二哥來了,不然準得挨揍。”
盛煜瞥他一眼,沉著臉將手里的書匣丟在桌上,“自己看。”
兄弟倆雖非同母所出,感情卻很不錯,盛明修在父親跟前頑劣,反倒能聽盛煜的話。旁人不敢攖其鋒芒的玄鏡司統領,他也敢纏著鬧騰,是仗著盛煜頗為寵他。不過盛明修靈透懂事,見盛煜沉了臉,知是有事,沒敢再偷懶耍滑,趕緊站起身將那書匣掀開。
而后,少年那張清秀如玉的臉便僵住了。
“這……怎麼在你手里?”
見盛煜雙目冷沉不語,盛明修的臉也漲紅了,“當真丟在了曲園?”
盛煜不答反問,“還有沒找到的嗎?”
“沒了沒了,丟的就這兩樣!”盛明修趕緊安撫。
盛煜遂冷嗤,“何時丟的?”
鋒銳的目光殺過去,盛明修立馬變得老實,迅速將那書匣收好了藏進柜中,低聲道:“就是長寧公主召見的那天。本來打算拿去還給人,半路被劫去了招鶴亭。原本都藏在衣兜里,誰知那天沒注意,那兜竟是破的……”
他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白。
見盛煜面露怒意,忙道:“我只是拿來觀摩,學怎麼畫人物,真的!這東西雖然、雖然不好,但人物畫得很有韻味,有許多值得揣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