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不等魏鸞回話,便叫人取大氅披著,動身去樂壽堂。
剩下個魏鸞滿頭霧水。
被婆母無端斥責,她倒沒覺得慌亂,只是疑惑不解。
細細回想了下,她近日往來西府時并無疏漏之處,便是在北朱閣里也不曾懈怠,怎麼就惹祖母生氣了?可游氏是個古怪脾氣,恨屋及烏,除了初嫁時強堆出和氣態度,后來都待她頗為疏離,問不出緣故。婆媳倆一路沉默著到了樂壽堂,魏鸞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進廳時,盛月容目光躲閃,似有意避著她,愈發叫人疑惑。
好在盛老夫人是慈和之人,因有長房的兒媳孫媳在跟前,言笑一如往常。
直等長房婆媳走了,盛老夫人才扶了扶頭上繡了喜鵲登梅的秋香色暖帽,朝魏鸞招招手,道:“你跟我來,有幾句話叮囑。”說話時并無半點慍色。
魏鸞遂攙她起身,一道進了內室。
游氏沒跟進來,只在外間喝茶。
盛老夫人會讀心術似的,瞧著婆媳倆的神色,進了內室就先低笑道:“被你婆母數落了吧?她就這脾氣,這麼些年跟自己過不去,碰見點事情,尤其是關乎二郎的就更沉不住氣,也不是沖著你,別太放在心上。”
說著話,到內室臨窗的箱籠跟前,親自開柜取個錦袋給她。
“來瞧瞧這個。”
那錦袋用的是暗紋團花的蜀錦,做得貴重精致,應是男子所用。
魏鸞依言接了,見里面似是張薄箋,遲疑著瞧了眼盛老夫人,才取出來緩緩展開。紙箋不大,用的是松濤箋,但上面的內容……
魏鸞只瞧過一眼,便漲紅了臉。
那紙箋上筆墨勾勒,畫的正是跟白瓷筆盒上的那副春宮圖。
“祖母——”她下意識折起紙箋,終于有些慌神。
手忙腳亂地將那紙箋裝回錦袋,就見盛老夫人含笑回身,拍拍她手背。
“別慌,都是年輕夫妻,祖母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只是這府里人多眼雜,明修和月容都還沒成親,這種東西叫人瞧見實在不好。昨晚你婆母送來的,說是仆婦在通往曲園的洞門跟前揀著了,幸虧沒旁人瞧見。往后啊,這東西可不能帶出來。”
“這不是我的東西。”魏鸞滿面通紅,趕緊解釋道:“祖母,我從不碰這些。”
“我知道。”盛老夫人摟著她,跟摟著親孫女無異,“敬國公府的行事和品行,祖母哪會不知道?皇后娘娘那般疼愛,當了這些年公主伴讀的人,祖母信得過,否則也不會就這麼給你。我是說二郎,別瞧他那樣,其實外冷內熱。這事咱們不好說,你回去提醒他一句。”
魏鸞捏著那錦袋,像是握了滿手炙熱的火炭。
她不太敢接這活兒,紅著臉遲疑道:“這也未必就是他的。”
“錦袋是從我手里出去的,當初裝了東西送到南朱閣,滿府里找不出第二個來。”
盛老夫人笑意深晦,徑直點明。
魏鸞呆了片刻,只好硬著頭皮接下。
……
從樂壽堂出來之后,魏鸞幾乎是小跑著回了北朱閣。
待滿心尷尬稍退,她藏在書房里,盯著那被雪泥染臟的錦袋,又覺得疑惑。按理來說,盛煜能將玄鏡司打理得密不透風,是因他的鐵腕和能耐,也是因他心細周全,從不疏忽出紕漏。這東西是私密之物,怎麼會隨身攜待,還接二連三地丟了叫人揀著?
可盛老夫人說得明白,這錦袋確實是他的,抵賴不得。
魏鸞既已答應了要提醒盛煜,總不能食言。
且東西既關乎曲園,究竟是不是盛煜的,也唯有他能說明白。
這場尷尬的談話既無從避免,魏鸞便暗暗盼著盛煜能晚兩天再來北朱閣,好讓她心里做個準備。可這世間的事,越是不希望發生的,越是容易奔到跟前來,盛煜從前忙得跟陀螺似的,十天半月都見不著面,如今卻分外得空,隔日就登門用飯來了。
魏鸞覺得,她近來或許真的運氣欠佳。
作者有話要說: 盛大佬:數金豆時不是盼著我早來嗎?
鸞鸞:登徒子!不想跟你說話T^T
下一章要入V啦,會更新兩個大肥章,時間稍微延遲到凌晨更新,大家晚點來看就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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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鍋
冬至過后晝短夜長, 不過酉時而已, 暮色已是昏黑。
這時節天寒地凍,晌午時濃云堆積,到了傍晚寒風凜冽,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冰涼入骨,眼看是要下雪了。北朱閣各處都燒起了紅蘿炭, 厚重的暖簾隔開呼嘯的風, 圍爐坐在窗邊, 往炭盆里埋上栗子慢慢剝著吃,著實是人生樂事。
軟糯甘甜的栗子嗶嗶啵啵地裂開口子, 香氣溢出來, 勾人饞蟲。
抹春和畫秋愛搗鼓這些, 拿小鐵鉗夾出烤熟的板栗,也不怕燙手,嘻嘻哈哈地搶著剝。
院里傳來動靜時,魏鸞并沒留意。
——反正酷寒逼人,盛煜想必不會冒寒而來。
直到門簾綴著的金鈴輕響,抹春的笑凝固在臉上, 她才覺出不對勁。
詫然回過頭,就見屏風旁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墨色織金的大氅罩在身上,頸間一圈烏黑油亮的風毛憑添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