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盛大佬:你猜?
☆、酒濃
北朱閣里燭火通明,燈籠暖黃。
夜已頗深,春嬤嬤命人備好了沐浴安寢的熱水,早早往被窩里掖了暖腳的小捧爐,正帶著抹春她們熏衣裳。炭盆烤得滿室溫暖,那香味自側間散逸出來,透著淡淡的甜香。盛煜從前都是用完飯就走,還是頭回漏夜踏足魏鸞的寢居。
明燭高照,甜香隱約,憑添旖旎味道。
盛煜繞過屏風,往簾帳半掩的里間瞄了眼,腳步稍稍遲疑,轉往位于梢間的小書房。
魏鸞會意,命染冬等人留在外頭,隨他入內。
書房里顯然新布置過,倚墻養著水仙臘梅,架上添了許多書畫,長案上除了常設的筆墨紙硯,也擺了懸掛金豆的檀木小架,最醒目的卻是那座沉香木雕的駿馬——竟被她擺在書案正中,一抬眼就能看見的位置。
盛煜神情微詫,回頭看她,“你很喜歡這個?”
“很喜歡。”魏鸞不明白他為何屢屢問及這東西,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盛煜唇邊浮起笑意,解了披風隨意搭在案頭。
上回她就曾夸過這木雕的駿馬,盛煜亦頗為自得。只是沒想到,見慣皇宮內外無數貴重珍寶的她,放著公府陪嫁、章皇后賞賜的成堆名物不用,倒把這東西擺在案頭。每日抬眼便看的,自是鐘愛之物。
魏鸞哪知道他這些小心思,猜得他是有話要說,只取杯倒了熱茶給他。
果然盛煜開口了。
“前日在北苑事出倉促,太子可曾傷到你?”他半倚書案,修長的腿一屈一伸,薄醉的雙眸仍沉靜如潭,目光落在她臉上。
比起白日的明艷照人,朦朧微昏的燈燭之下,她的臉頰眉眼愈發柔和,垂眸理袖時睫毛修長,眉梢眼角風情綽約。
——比記憶里更添嫵媚風姿。
他的目光沒舍得挪開,便見魏鸞笑而搖頭,“夫君來得很及時。”
盛煜頷首,嗅到她身上幽微的香氣,眼底有濃色漸聚。
在娶魏鸞之前,盛煜以為她是屬意周令淵的。是以哪怕魏鸞親口承認是她答應成婚,他也只覺此女頗會審時度勢,掂量得清皇命和私情的輕重。但她心底里應當仍是與東宮、章皇后牢牢綁著的。也因此,盛煜雖娶她到身邊庇護,卻始終不曾留宿。
直到那晚魏鸞說她對周令淵并無私情。
盛煜為之愕然、驚喜、輾轉反側,也由此窺破她溫婉姿態下深藏的傲然。
而后,他聽見她親口回絕太子。
盛煜每每回想周令淵試圖強吻魏鸞的情形,便覺血氣往腦門頂沖,若不是當時在宮里,當場就能暴揍太子一頓。
此刻,他竭力克制著酒意,躬身盯住魏鸞的眼睛,“其實周令淵有句話說得對,你我素不相識,嫁得未必心甘情愿。魏鸞,前路叵測,徹底回絕太子無異于自斷后路,你當真不后悔?”那雙眼洞悉世事,縱說得隨意,仍藏有試探。
魏鸞抬眸挑出笑意,“我為何要留后路?”
“出閣前我與夫君確實素不相識,但這世間的夫妻,本來就有許多是素未謀面,慢慢相識相知。夫君身居高位令人敬畏,我確實怕前路叵測。但嫁了夫君就是盛家的人,哪怕幫不上忙,也會同進同退,豈容二心?自然,若夫君只是奉皇命行事,我也不會令夫君為難。”
她軟聲說著,眸光流盼間嬌艷柔旖。
那是比酒意更令人沉醉的東西。
盛煜忍不住抬手落在她肩上,指腹在她腮邊摩挲,帶了低沉笑意,“當真愿意長久留在盛家?”酒后不似尋常自持,溫軟肌膚的觸感引人沉溺,亦讓深埋的心事蠢蠢欲動,他湊得更近,幾乎額頭相抵。
魏鸞心里砰砰亂跳起來。
周遭的酒氣愈發濃烈,她的眼睫顫了顫,順著他的話道:“自然是打算長留。”
聲音低柔,藏著不會退卻的篤定。
盛煜指腹漸而用力,鼻息交織之間,難以自制地緩緩湊近,欲吻向她的眼睛。那目光深邃而迷離,與慣常的克制清冷迥異,呼吸間酒氣微燙。
唇親上去之前,掌中的人忽然偏過頭,輕輕避開了。
于是有些干燥的唇蹭過臉頰,若即若離。
案頭燭火輕晃了晃,盛煜動作微僵,魏鸞亦有些緊張地揪住衣袖。
她知道她不該閃躲。
盛煜兩番踏足小書房都是為太子的事,她剖白心事坦然相對,打消了戒心,正慢慢博得信任,理應讓這份親密更牢固。更何況,夫妻早已拜堂,這種事原本是應有之意,不該推卻。
然而那一瞬,她還是沒控制住。
魏鸞并不抵觸盛煜,相反,她覺得此人雖有冷硬之名,實則氣度清舉,頗可信重。
她只是害怕。
因盛煜成親之初對她不冷不熱,方才她卻從他眼神里感覺到了纏綿情意。仿佛這感情早已滋生,他將她藏在心里很久了似的——但兩人素無舊交,如今也只勉強算熟悉而已。那麼這份情意的來處,恐怕是周驪音曾提過的那女子。
這男人有雄心鐵腕,亦有滿腔深情,卻不是為她。
魏鸞心里有些泛酸,亦知此舉會令盛煜不悅,感覺他的呼吸噴在耳畔,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