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進去,所有人自覺地閉上了嘴巴,可是那眼神,卻總忍不住往她身上瞟,帶著打量和審視。
慕臻握著圓珠筆,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漠然。
李小七和她是同桌,猶豫了好久,終于還是開口:“臻臻,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臻的手指一頓,圓珠筆在稿紙上戳破了一個洞,她垂下眼瞼:“我和楊瀟打架,導致赫遠痕受傷,現在還躺在重癥監護室,就這麼回事。”
李小七瞪大了眼睛:“赫遠痕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嗎,你要不要提點東西去醫院探望他?”
慕臻長長的羽睫掃下一片陰影,沒有說話。
去看赫遠痕,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此刻赫遠痕死了,因為她而死,那也是活該!
那是他上輩子欠她的!
慕臻有無數種理由說服自己對赫遠痕漠視,可是一想到昨夜赫遠痕一動不動躺在樓梯下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又覺得無比煩躁。
坐在旁邊的許清扭頭道:“臻臻,陪我去畫室走走吧。”
慕臻滿腦子各種煩雜的念頭,確實無心學習,她點頭跟著許清往外走。
“哎呀,干嘛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也要去!”李小七帶了一本小說,也跟了上去。
畫室在另一棟教學樓,周邊種了許多大槐樹,格外安靜。
從畫室的落地窗往外看,全是郁郁蔥蔥的槐樹,以及長在叢林里的薔薇花。
許清拿了顏料和畫筆出來:“每次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來這里畫畫,你知道嗎,人在不開心的時候,身體會分泌一種激素,而這種激素可以轉化為創作的靈感。比如古代的許多詩人,在當官被貶和情場失意時,寫出的文字才能流傳幾千年。”
“嗐,你還別說,這話真挺有道理的。”李小七撐著下巴,“可惜我不會寫詩,更加不會畫畫,哎,你們倆覺得我適合學個什麼才藝傍身?”
慕臻掃了她一眼,涼涼的道:“可以去學肚皮舞,你天生有優勢。”
李小七炸了,跑過去掐慕臻的手臂:“好啊你,居然變著法兒說我胖!”
許清也笑起來:“我贊同臻臻的話。”
“你們兩個,哼,就會欺負我!”
李小七叉腰站著,胖乎乎的臉鼓起來,像一只青蛙。
慕臻忍住笑道:“我也不會畫畫,不如咱們倆比一比,看誰畫的更好?”
李小七想了想,慕臻好像確實從來沒學過畫畫,她心理平衡了:“好,你說畫什麼?”
“就外面那一株薔薇花。”
“這有什麼難的。”
李小七拿了一塊畫板,安靜的坐在窗戶邊開始作畫。
慕臻找了一個角度,拿著畫筆認真的開始勾畫薔薇花的形態。
她確實是沒有學過畫畫,但上輩子手不能拿手術刀之后,她經常在家里隨意涂鴉。
等慢慢的喜歡上畫畫后,下半身又殘疾了,再也無法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算起來,她其實有整整四年沒有動過畫筆了。
慕臻低垂著頭,耳邊的發絲落下來,發尾沾了粉色的顏料,落在畫紙上,暈染一大片。
她沒有換新的畫紙,而是在那暈染的地方勾勒了幾筆,一朵迎風搖曳的薔薇躍然紙上,可看著那薔薇,她絲毫感受不到美感。
她的筆刷不知什麼時候沾了黑色的顏料,右手不受控制的在畫紙上畫滿了無數黑色的線條,那些線條沒有任何規則,長的,短的,彎的,直的,就這麼鬼魅般的在盛開的薔薇花旁糾纏蔓延,仿佛宇宙深處的黑洞。
“天哪,臻臻,你的畫風怎麼這麼黑暗?”
李小七本來只想瞟一眼慕臻的進展,卻看到了這樣一張令她膽寒不已的畫作。
她咽了一口唾沫,“你這薔薇花畫的不錯,可是為什麼要畫那麼多黑色的線條,是黑色的夜空嗎,也不像,連星星都沒有,臻臻,你這畫到底想表達什麼?”
慕臻這才猛地抽出了深思。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畫作,唇瓣溢出了一抹苦笑。
為什麼畫那麼多黑色的線條,她又怎麼知道?
或許,這些線條代表著自己此刻的心情吧。
曾經傷她致死的人,這一世救了她,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面對那個人。
“我怎麼覺得——”許清靠過來,眉目擰住,“薔薇花畫的一般般,倒是這些線條隱藏著美感和韻律,用美術學的觀點來看,這幅畫是難得的好畫作。”
“我看你是眼睛瞎了。”李小七十分嫌棄的看著滿紙黑色的線條,“這麼簡單,我也會畫好吧,看著!”
她順手把慕臻沾了黑色顏料的畫筆拿起來,在自己的畫紙上畫線條。
她畫的很快,唰唰唰,幾秒鐘,她的畫紙上就布滿了線條。
可是——
李小七歪頭,“明明都是線條,為什麼慕臻的看起來比我畫的好看呢?”
“因為,她的每一筆線條里都帶著情緒,而你只是隨手涂鴉。”
許清將慕臻的畫紙收起來,妥善的夾進了畫板里。
“臻臻,我覺得你很有畫畫的天賦,如果你的成績實在趕不上來,不如跟我一樣用美術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學美術對文化課的分數要求沒那麼高……”
慕臻搖了搖頭:“如果是為了高考而去學畫畫,我覺得對真正熱愛美術的人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