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瑞珠自從那事之后,便不那麼受人待見了,無論如何梁開濟心里還是存了疙瘩。以至于平日里,梁開濟根本不再讓她近身伺候。
如今梁開濟再開拔前往邊關,又不知何時能再見,她生怕自己被忘記得更徹底。索性,將早就備好的冬衣拿來,在梁開濟的院里,等了好幾個時辰。
終是在身體僵硬前等到了梁開濟,她走上前:“開濟哥哥……”
“瑞珠?”梁開濟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大冷夜里,你等在這里做什麼?”
“開濟哥哥,我聽說你又要去打仗了。西北地凍天寒,瑞珠給您做了件冬衣,特用了狼皮做里子。本打算過年再給您的……”
薛瑞珠說得有些怯怯,生怕梁開濟不搭理自己,讓自己下不來臺。
梁開濟頓了頓,還是讓柯吉接下了:“你有心了。我見你清瘦了不少,近日來可是有人難為你?”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薛瑞珠連連否認,“瑞珠險些為府里招惹下滔天的禍端,公主和老婦人沒有趕我走,還不計前嫌地收留我,瑞珠實在是感激不盡……”
梁開濟看著她畏縮的模樣,心知她是受了不少白眼的,便有些不忍心:“柯吉,你去范麽麽那里走一趟,我不在家,讓她照拂瑞珠一二。”
說罷,不再看她,抬腳回到了寢室里。而薛瑞珠得到這樣的結果,內心也是激動不已,礙于梁開濟在場也不敢表露,只恭謙地跟在柯吉背后離開了。
支持西北
入了夜,寒涼更甚。
房屋中央架起的炭盆,將屋里烘烤得暖融融的。梁開濟奔走了一天,此刻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開濟?開濟?”
輕聲細語地呼喚,讓梁開濟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切,梁開濟知曉他又一次進入了夢境。
只眼前的人不再是姚沁,而是秦芷蘭。她還是那般端莊、溫柔,只是眼角額頭添了些許溝壑。她老了……
梁開濟想要開口回應,但嗓子仿佛被膠粘住了似的,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發出的只有嗯嗯啊啊的音調。
梁開濟有些急了,他扒拉著秦芷蘭想要告知她自己的困境,然而秦芷蘭只是攥住了他的雙手,溫和地開口。
“莫急,莫急!你所求的我自都會給你的。”
“你不是想要樂康去找他的親生母親嗎?等你死后,我自然會讓他去的。”
死后?樂康?
梁開濟看著秦芷蘭溫和的面龐,不知怎的竟然覺察出了兩分森然。
“這輩子,我雖然沒見過你的沁夫人,但有心人卻是送了我一幅畫像的。那模樣,真真兒是難得的美人。”
秦芷蘭將梁開濟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仿佛喃喃自語一般,眼神飄忽地回憶著什麼。
“也難怪你念了她一輩子,得了空便巴巴地乘了船去找她,一守便是小半年。如今就算是要死了,也心心念念要與她同槨呢。”
“我有時候真羨慕她好命,生了這麼好個兒子不說,還得了你的一顆心。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可是不公平又怎樣?這富貴,這將軍府,還有她兒子,不都是被我得了嘛?”
這句話說完秦芷蘭竟然吃吃地笑了起來,那笑了先是快慰隨后又是苦澀,繼而都成了瘋癲。
“梁開濟呀,你總說我狠心。可我哪里比得上你?你既然如此愛重她,為何死還要帶著她?是不是你怕自己死后,她嫁給心上人,徹底將你忘了?哈哈哈!”
梁開濟從未見過秦芷蘭這般,骨子里的冷將他淹沒。
聽聞她提起姚沁,姚沁的兒子,他猛地想起,前幾次的夢境中。
姚沁指責他的模樣。指責他將她的兒子送走,這般看來是送給了秦芷蘭嗎?秦芷蘭是自己的夫人,可姚沁竟也不像是妾吶?
這難道真是他的前世今生?若真是,前世他、姚沁、秦芷蘭三人之間到底有怎樣的恩怨糾纏呢?
突然,門吱嘎一聲響了。有人進來了,他迷迷糊糊地看見,是一個挺拔少年。
他對著秦芷蘭問安行禮:“母親。”
“樂康,我的兒!”秦芷蘭終于恢復了些正常,她放開梁開濟,急步走上前端詳著那叫樂康的少年,“瘦了!瘦了!在舅舅家可是過不習慣?”
“母親,您多慮了。舅舅、舅母待我極好,不過是整日和表兄弟一起騎射玩耍,長結實了。”
樂康該是個極好的孩子,他說話溫潤有禮,行事也有氣度。只是隔得太遠,梁開濟瞧不見他的臉。
“母親,父親如何了?我聽聞他舊疾復發……”
樂康語氣里的擔心和焦急,梁開濟聽了個分明,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哎……兒啊,你且做好準備,太醫前來診治過了。你父親他……怕……怕是熬不過月底了……”
秦芷蘭掩面抽噎了起來,樂康聞言也有些站不穩:“熬不過……母親可是誆騙兒子!”
秦芷蘭只顧著哭泣,也不回答,樂康疾走上前的步伐也多了幾分踉蹌。梁開濟看著逐漸靠近的少年,希望能看清楚他的面龐。
然而,眼前的光逐漸暗淡了下去,耳邊竟傳來了渾厚的號角聲。
梁開濟猛地挺做起來,窗外還是漆黑一片。柯吉推門而入:“將軍。”